萧约讲起这些，总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令人不?由得赞叹信服。

“夫子大才，学生叹服不?已。”待到萧约言毕，江柳先替萧约倒上一盏竹蔗水，旋即行了一礼，“茅塞顿开?！”

萧约淡然饮下竹蔗水，微微勾唇，“何至于此，只不?过比你多读了几?年书罢了。待到再过几?年，柳儿的学识必会超过我的。”

这话并?不?仅是?萧约的谦辞，作为?一个曾经叱咤江南文人当中的奇女子，她太懂得做学问切忌闭门造车的道理了。

她如今困在这四方皇宫，纵使是?才华横溢，到底与世相隔。

“哎，要我说，就应该让夫子您也一起来编书，”江柳扼腕叹息，她平生最不?畏难关，亦不?在乎世俗，“让那些男子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才华无双。”

这话让萧约心头一热，不?由得暗叹，这小皇帝看中的人，有?时候真和她一个脾性，知?礼懂礼却不?一定守礼。

抿了抿唇，到底没制止她的话头。

她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内心，她是?想的。

“夫子......难道不?想么？”江柳见萧约神色淡淡，试探着问到。

“想。”对江柳这个学生，萧约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这世上，想做之?事，未必是?能做之?事。”

“有?何不?能？”江柳飒然一笑，“为?人处事无非就是?内无愧于心，外无愧于行。况且，修缮典籍，翰墨传世，是?值千秋赞颂之?事！”

江柳同萧约不?同，她并?不?纯粹是?个文人。她絮絮叨叨地同萧约说起北地这三百年乱世，说那些昙花一现又很快消失的王朝。

“羌、氐、羯、匈奴、鲜卑，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起一个个政权，但始终无法拧成一股绳。”

“只有?让汉家典籍真正深入人心，让他们与汉人一同不?分彼此，才能将这个国家真正地、长久地传承下去，才能缔造一个真正的盛世。”

萧约勾了勾唇，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

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苍老?，她的谨小慎微、她的墨守成规，在少年人的朝气中，显得如此的不?合时宜。

江柳离开?时，更是?抛给了萧约一个问题。

她问她，“世人皆有?所愿，季汉诸葛丞相欲兴复汉室，还于旧都；孙吴周郎有?扶持吴帝，称雄天下之?愿。夫子学富五车，有?班昭、令姜之?才德，敢问夫子，此生所愿是?为?何？”

第023章 第23章 上巳（上）

此?生所愿是为何？

江柳的疑问像一根尖锐的刺, 刺在萧约的心口上最隐秘柔软的部位。她从小读了?那么多经史子集，一开始她平生所愿同那些君子也没有什么不同。

无非‘家国’二字，无非从君、从父、从夫、从子。

然国已沦丧, 梁帝萧泽已崩逝。兜兜转转, 也就只有?从父这一条路。

至于高瑛......她面对她起初是惶恐的, 后来?也是无措的。她知道能遇上高瑛是世间难得之事?，在高瑛这里, 她年少时的愿景能得到实现。

可她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萧泽是君，萧祐是父，曾经有?过婚约的谢家小公?子勉强算个夫。

那高瑛呢？得将她放在何种位置才?能让自己心安理得？

萧约在院内枯坐了?一日, 依旧没能理顺这千丝万缕的思绪。直到宫灯点上, 她才?在弄云的声声呼唤中进了?内室。

“夫人, 沐浴的热汤婢子已经帮夫人调好了?，”弄云手脚麻利，待萧约一进屋室，带着另两个婢子服侍着萧约将珠钗首饰除尽, “请夫人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