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瑛端着碗的手颤了一下,她若真的想做个昏庸之君,还能留着萧约由着她句句尖刺活到现在?
“今夜,咱们不论君臣,不论礼法,只论你我,好不好?”高瑛深吸一口气,软了性子,“朕,是真的很想了解你。”
萧约何尝不知道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在挑战着高瑛的底线和耐性,或许她自被虏的那一刻起,身不由己的那一刻起,更多的是想自毁而不可得。
“妾身,不过一凡人耳,何能得陛下交心?”话说着,萧约给高瑛和自己都添上一杯。
“......卿可是还怨我?”高瑛鼓足了勇气将话问出口。
她是帝王,她本不该怕的。
“怨?”
萧约思忖了片刻,叹息声如同风吹砂砾般沧桑无痕,“或许一开始有吧,怨陛下对妾身的揣度。”
“但现下......妾身自己也看明白了。妾身不怨陛下,毕竟任由谁在陛下这个位子上,猜疑才是人之常情。”
“但相比陛下,妾身更该怨”
怨谁呢?怨自己那懦弱的阿耶么?可阿耶一路打点,才能让她国破家亡之时能平安保全。
怨野心勃勃的斛律宣?可斛律宣派兵一路护送了她们一家。
或者更远些,怨伯父为何沉迷于长生,荒废朝政对谏言不闻不问。可是若是那些时候她更加坚持些,真的以命相劝,是否会有所不同?
但兜兜转转了一大圈,萧约只能怨自己。
见萧约迟迟不出声,高瑛叹了口气,一把挽住她的胳膊,“好了,不许想了,朕说过的,朕想你高兴。”
身侧的拉扯将萧约拉回过神来,偏头只见小皇帝嬉皮笑脸地搂住她的手臂,下巴搁在肩上,朝着她莞尔一笑。
“陛下要人高兴就得高兴,未免霸道。”
“朕本来就霸道。”高瑛朝她皱了皱鼻子,令人忍俊不禁。
“好了,莫作怪了。”此番模样让萧约忍不住想起家中那些姐妹,到底松了口气,“快用膳吧。”
高瑛点头,这才将萧约松开,还替萧约布起了菜,这一次,萧约没有拿刺话来扎她。
也是今日萧约才发现,这小皇帝实则是个话很多的性子,也不知是天性如此,还是这些年被压抑坏了。
虽然小皇帝很多时候不怎么讲礼数,但她的学识也是实打实的,同萧约聊起来诗词歌赋倒也有几分见解。
只是在萧约眼中,奉为圭臬的圣人之言,在高瑛嘴里就成了工具:“这圣人言、圣人书自是要读的,随则迂腐,却不可不知。但若做事按着那圣人言来,那这天下可就乱了套了。”
萧约笑笑,不与她相争。
随后就是絮絮叨叨拉着萧约说起自己幼年读到萧约的《天阙赋》惊为天人,直将萧约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好似这四海八荒找不到第二个能与萧约比肩的文人墨客。
“陛下抬举妾身了,妾身不敢当。”
萧约对小皇帝的这番言辞弄得哭笑不得。
“怎不敢当?”高瑛牵住她的手晃了晃,“别家再好也是别家的事,朕就喜欢卿。”
语罢脸微不可察的红了,好在有酒气遮掩,不至于突兀地叫萧约察觉什么。
“话说......卿就没有什么好奇的?”高瑛单手撑头,斜斜地望着萧约,明眸灿灿。
好奇?
萧约其实没有什么好奇的,只是小皇帝今日似是喝得有些多,兴致到了,不好敷衍了。
沉吟片刻,瞥见了高瑛披散下来的长发,轻声问到,“妾身似乎从未见过陛下束索头。”
索头是鲜卑族的一种发式,将头发披散,编许多辫子,束于头后。这种发式萧约在晋阳鲜卑族士兵身上见到过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