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敛之跪在地上,身形笔直如松,显然是不认为自己有何做错之事,“他斛律宣就是将刀剑架在我脖子上,我也如此回话!”
“你、你!”裴团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
他官场沉浮数十载,见到的、听到的,都是阴谋和杀戮。政治场内,太过刚直与清白,最终的下场一定是尸骨无存。
裴团被这臭小子气的脸色涨红,手指指着他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堂堂左丞相,向来以左右逢源著称于官场的他,如今愣是半个字说不出来。
“拿家法来!”手掌拍得生疼,若不是裴夫人一个劲给他顺气,真怕他背过气去。
“家法就家法!你最好打死老子,老子下辈子投胎就是去做乞丐也不做你这圆滑泥鳅的儿子!”裴敛之飞快将衣服一剥,毫不犹豫地就趴在长凳上,都不用裴团开口,怒向两旁吼道:“愣着干嘛?打啊!”
两旁的家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被裴敛之这一下给吼懵了。
“打!打死算完!”
裴团嘶哑着声音丢下一句话,话语到最后甚至都染上了哭腔,碍于人前,匆匆抹了一把脸就疾步朝后院走去。
裴夫人欲牵他的手没牵住,又见儿子吃痛,却咬着牙死活不愿出声,一张脸憋得绯红,双目发赤,心下愀然,挥挥手,示意两旁的家仆住了手。
“二郎。”裴夫人牵住裴敛之的手,原本同裴团相争、挨着家法都能一声不吭的裴敛之登时泪如泉涌。
“......娘”裴团哽咽,“儿子没有做错对不对?”
裴夫人闻言缄默。
仁义礼智信,天地君亲师。
裴夫人自幼便教导裴敛之成为一个仁义、正直、刚毅的人。可在这官场上,哪有那么多清明之地?
“......儿啊,娘也回答不了你。”
娘怕你不能成为一个正直之人。
娘也怕你的正直会害了你的性命。
裴敛之眼中的光彩一点点地黯淡了下去。
明月升中天,青雀落梧桐。裴团已经在书房给自己灌了不少凉水,才堪堪压住自己的火气,清辉透过窗棂,还依稀能辨出脸上的泪痕。
别看这裴团在外人眼里八面玲珑,私下里却是个爱哭的性子。
这爷俩真是没一个叫人省心的。
裴夫人安顿了裴敛之,又马不停蹄地叫人做了菜,提着食盒来见裴团。
她素来知道裴团每次发火后便不爱吃东西。年少时二人过的并不顺遂,裴团也是那时落下了胃病,若是不吃东西,半夜定是要疼的冒冷汗。
书房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你来做什么。”裴团胡乱地又是将脸一抹,生怕叫夫人知道自己又哭了。
“我在你书房养了一只胖狸奴,来给他送饭来了。”裴夫人将食盒搁在裴团的书案上,佯装四处寻觅的模样,“狸奴何在?夫君可看见了?”
“......今若!”裴团年少时也算是翩翩美公子,可如今年岁上来了,当年的美公子如今面若圆月,只五官还能看出依稀风华。
被夫人取笑的裴团颇为羞恼,佯怒不去看她。
“好啦,”裴夫人将食盒中的菜肴一道道摆开,“二郎少年意气,等年岁上来了,会知道你的苦心的。”
“哼。”裴团冷嗤一声,但没有拒绝裴夫人递来的箸子,复又叹息,“我怕到时为时已晚啊。”
裴团起身将裴夫人牵到胡椅前坐下,又自己寻了个椅子坐在旁边,箸子举起复又放下,不由又是长吁短叹。
裴敛之太像当年的他了。
“五郎,”裴夫人牵起裴团的手,目光灼灼,“当年嫁给你我便暗暗发誓,若你因大义而死,我决计不会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