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如有实质,沉甸甸带着几分烫,顾清嘉蓦然想起书中说的,皇帝的目光总是冷的,动杀意时才透着热。
她将头垂得更低。
她不就是扶持道士搅风搅雨,祸水东引害他负伤么?他竟对她这样的有为君子动杀意,昏君!
她垂头时脖颈的线条极为优美,让人不自觉地便联想到这段雪白的颈子,在大氅上是如何难耐地后仰,又是如何被宽大的手掌轻易裹覆的。
皇帝神情平静,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就那么喜欢那条大氅?”
大氅既没被那东西染脏,想必昨日他是尽数纳下了,偏身形又这般单薄,让人想时不觉旖旎,反觉得心惊。
顾清嘉恭声道:“回陛下,这条大氅是舍妹亲自猎了白狐,缝制好后送臣的。臣自然千般喜欢,万般爱护。”
皇帝眸光微微一顿,半晌后,轻声道:“你可有悔?”
为求上进攀附权贵,连自己最珍视的东西都护不得,想竭力护住些许,就得咬着牙含泪承受。
顾清嘉眼睫微抬,低声问道:“不知陛下指的是什么?”
其实无论指什么,她的答案都只会有一个,她笃行一生,从未有悔。
“你可后悔,拜裴卿为师?”皇帝的语调意味不明。
顾清嘉险些失笑,他问的这是什么话?简直就像是在问,她后不后悔中彩票一样。
她斩钉截铁地道:“臣不悔。”
皇帝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沉声道:“痴人,朽木。”
裴玄衍眉头轻蹙,踏前一步,清冽的嗓音透着几分沉冷:“陛下,鹤卿他心地赤诚、灵心慧性,陛下焉能如此说他?”
场间气氛一时凝滞,一旁的太监忙打了个圆场,恭声对皇帝道:“正因顾世子的心地太过赤诚了些,才需陛下斧正。依奴婢愚见,不如以后让他多往御前来。”
皇帝不置可否,眸光淡淡扫向顾清嘉:“你字鹤卿?你尚未及冠,这是谁给你取的字?”
“回陛下,是师父给臣取的。”顾清嘉眼眸低垂,面上一副恭敬之态,实则心里已经恨得牙痒痒。
竟敢说她是朽木,破庙里那记飞镖,他还是挨得太轻了些。
“他给你取这样的字,却也没把你当鹤看待。”皇帝嗓音愈冷,“鹤是猛禽,你疼的时候,不知道啄人么?就那么咬牙忍着?”
顾清嘉心道她穿进书里近十年,从来没疼过,倒是啄了不知有多少人。皇帝对她的误会也太大了些,也不知这误会是怎么来的。
她恭声道:“师父视臣若亲子。”
皇帝心下冷笑,视若亲子?那裴玄衍更是与禽兽无异了。
看着她在人前百般维护裴玄衍,他眉眼微凝,冷声道:“退下吧。”
顾清嘉暗自蹙眉,知道是没法子旁听了,想来也是,她如今连官身都没有,又岂能窥探机密政事。
她行至门边时,听见皇帝沉冷的声线。
“裴卿此来拜见,总不能就是为了看望你这个弟子吧。可有要事?”
她关上房门,步履轻移下楼,前往宫门前寻找师父的马车,准备在马车上等候师父。
她以为师父大抵还有其他要事要谈,需要等很久,没想到只是倚在车厢上小憩一会儿的功夫,师父便回来了。
车幔被掀开,明净的天光透了进来,裴玄衍脚步很轻,在看到车厢内的人闭着眼时,连呼吸声都放得轻缓。
顾清嘉在他未回来时便已醒了,不过是在闭目养神,闻声,她掀起眼帘,轻唤了一声:“师父。”
她观察他的神色,想知道事情的结果如何,可师父的神情向来清冷沉静,她看不出什么端倪。
裴玄衍行至她身旁坐下,嗓音清冽道:“圣上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