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真书写着,一时间入了神,陷入物我两忘之境,连此时身在宫中,皇帝亦在此间都快要忘却了。
默完一篇,她堪堪回过神,打算换一张纸,却听见上首传来一声轻咳。
未经准许不可直视圣颜,她便连目光都没有投过去,低垂着眼眸,将新取的纸铺开,刚提起笔,又听见皇帝咳嗽了一声。
她神色沉静,心下暗自腹诽,说是听不得响动,偏属他动静最大,染了风寒就去治,待在这儿吵人算什么?
皇帝身旁的太监连忙为他奉上茶水,却知这是治标不治本,恭声对他道:“陛下,奴婢想着,世子也写了有一阵子了,不妨让他休息休息,将已经写好的拿来给您过目。”
皇帝神情古井无波,微一颔首,淡声道:“可。”
太监连忙行至顾清嘉身侧,帮她将镇纸挪开,恭敬地道:“世子,还请您亲自将宣纸呈给圣上。”
顾清嘉点了点头,修长的指节捏起宣纸的两端,缓步走至皇上近前,隔着桌子将纸递给他,垂眸道:“请圣上过目。”
皇帝眸光掠过自己身侧的空地,复又落在她身上,沉声道:“站到这儿来。”
顾清嘉眸中划过一抹疑惑,微抬起眼,一息之后方才心领神会,绕过桌案,走至他身侧站定。
皇帝很快便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敛目看向手中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纸页。
他未对顾清嘉的字做任何评价,视线淡淡扫过,分毫情绪不露。
顾清嘉在他身旁肃穆而立,等着他看完,半盏茶时间过去,他没有将宣纸放下,一盏茶过去,他依旧将纸握在手里。
她目光追随着他的视线,恰好见他看完了一遍,又从头看起,不由暗自蹙眉,这纸上也没粘胶水啊?怎么拿着就放不下来了。
她恭声道:“请陛下容臣回座位将剩下的写完。”
一旁的太监揣摩皇帝的神色,笑着对她道:“待陛下看完了,世子再回去不迟,要不,我给您搬个椅子坐在这儿?”
皇帝淡淡扫了他一眼,将视线转向顾清嘉:“回去吧,站在这儿,挡了朕的光。”
顾清嘉暗自腹诽,方才是他让她站在他身旁的,站过去了又说她挡光,是谁说紫禁城里没有狗的?她眼前分明就有一只。
这样想着,她面上却是一派恭谨,回到原位坐下。
她刚转身离开,皇帝便放下了手中的宣纸。
他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眸光落在正于桌前凝神书写的人身上,她纤长的睫毛轻轻垂落,时而蝶翼般扑闪一下,乌黑的笔杆握在她手里,愈发衬得她修长的指节如玉一般。
他端起一旁的茶水,啜饮了一口,喉结缓缓滚动。
顷刻,他放下茶杯,对一旁的太监道:“炉火烧得太旺,去熄了。”
太监恭声领命。
顾清嘉听见了皇帝的吩咐,没过一阵子,便觉得屋内越来越冷。
纵使在皇宫里,她也不可能委屈自己,立时便轻声吩咐一旁的内侍将自己的狐皮大氅拿过来,拢在腰间,整个人蜷了进去。
她皮肤生得极白,玉人一般,被雪白的狐皮一衬,非但毫不逊色,还从肌肤里透出极动人的淡粉,无端让人心痒。
皇帝视线扫过,一触即敛,又低头喝了一口冷茶,在上首静坐半晌,俄而沉声道:“炉火已经熄了么?”
太监忙恭敬地道:“回陛下,已经熄了。”
皇帝眸光沉了下去。
恰在此时,有内侍前来通禀:“陛下,裴阁老求见。”
顾清嘉闻声抬头,心中暗自思忖,师父前来面圣是为了弹劾顾景和么?
也不知皇帝是会屏退她,还是因为没将她放在眼里,反倒忘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