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权无势也无卓绝武功之人,容貌过盛反是祸端;而权势滔天者,纵使貌若无盐也有的是人阿谀奉承。只不过现在每每见到自己的这张脸,她难免想起在长安城的那一次惨败,心头犹如压了块石头般不舒服。
那确实是一场惨败,尽管沈盏毙命,藏海楼看似败得更惨,但梁未絮也险些在大火中随沈盏共赴黄泉。好不容易她逃出生天,迎来的则是更为漫长的疗伤之苦——烧伤最难医治,纵使召集无数名医齐聚会诊,也没有谁敢断言必能将她治愈。而每当梁未絮痛得难以忍受之时,她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儿时染病的那段日子,常萍守在她身边,轻声细语地安慰她,讲故事逗她开心的画面。
那份温暖与欢愉,能让年幼的梁未絮几乎忘却病痛。
梁未絮曾强迫自己斩断这份念想,常萍既已是自己的仇人,甚至还要取自己性命,那自己又凭什么再顾念旧情?然而当梁未絮身上的烧伤疼痛日益加剧,她逐渐意识到她必须重新寻回幼时的那份温暖与欢愉来缓解自己的伤痛,不然她很有可能撑不过后续的治疗。
因此梁未絮最终还是命人将常萍带了出来,带到了自己身边。只不过这一次她不再与常萍单独相处,四周都是她的亲信护卫。她再向常萍诚恳致歉,言明自己当年是真的丝毫不知常廉与她的关系,但她如今已派手下前往綦州重新修缮常家坟茔,更延请僧道为常家举办法事,希望能求得常萍的谅解。
常萍只冷冷道:“修得再好的坟墓,做再多的法事,我父母就能活过来吗?”
梁未絮竟赞同地颔首,又道既然人死不能复生,可是长安城中还有那么多活着的百姓,她已向朝廷递上降表,欲率部归顺,从此长安百姓可得安居乐业,也算是一种弥补。
常萍抬眼看向她,眼中满是讥诮:“那日你与春燕说话时,我就在一旁。你当我是聋子听不见你们说的什么话,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吗?”
见两次示好皆被冷拒,梁未絮敛去温和神色,转而以常萍在意的无日坊邻里性命相威胁。常萍面色骤变,痛苦质问:“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
“很简单。”梁未絮温柔地抚上常萍脸颊,“像小时候那般待我,安慰我,陪我说话,给我讲故事,这就够了。”
那之后常萍的顺从让梁未絮感到十分满意。
尽管梁未絮心知肚明,这份温柔不过是常萍被逼无奈的伪装,那又如何呢?只要能伪装得足够像,只要能陪在她身边缓解她的伤痛,令她坚持熬过这段生死关头,真假又有何分别?
终于梁未絮的伤势渐渐恢复,遂向天子请命前往河北平叛。原本她是带着常萍同行了一程路,但想到武林大会这等盛事,凌岁寒等人十有八九也会在沃州现身,届时她们必向她问起常萍下落,甚至强行将常萍夺回。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梁未絮还未至沃州,便已派遣了几名死忠亲信,命他们押着常萍另择路径前往河北,务必与自己保持距离。
是以方才梁未絮与颜如舜所说之言,至少有一句不假。待正事了结,她自会与常萍重聚再见。
尤其是等到她问鼎天下之日,她会让常萍永永远远地留在自己的身边。
至于对方是否心甘情愿,梁未絮并不在乎。反正只要常萍还在意那些贫贱朋友的性命,在意任何一个百姓的性命,就只能继续戴着幼时的面具伪装下去,就这般伪装一辈子,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总之,得到天下,得到无上权势,还有什么是不能拥有的呢?
包括,她怀念的爱。
梁未絮步步为营,一直在为这一日筹谋。
她当然清楚颜如舜与尹若游足够聪明,与别的大多数江湖人士不同,她们提出要与自己同行,不过是想要更直接地监视自己。但这无妨,计划已启,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