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院所有人被眼泪模糊了的注视中将自己关进了实验样本观察室,沉默地给自己身上接好各种观测设备。
接下来他开始失控,荒化。
监视仪器的屏幕上流过一条又一条文字, 直到达到某个临界点, 他凭借最后的意志为自己亲自挥下了死神的镰刀。
研究院一直稀缺的从发病初期到半荒化阶段的完整人体变化数据又多了一条, 并且增加了他本人正在研究却一直没有样本的脑部病变方向的数据。
主持荒化病研究项目的沈伯鸿教授小心翼翼地抱着爱徒已经半荒化的躯体从仪器上下来,猩红着一双眼睛, 用力撞开实验室外荷枪实弹防止意外发生的追猎者的肩膀,带着一众同样双眼通红的研究员和学生走进了解剖室。
门被关上了。
追猎者的小队长摘了头盔, 带着队员们朝着紧闭的解剖室大门轻轻鞠躬,依旧冷肃着一张脸转身离开。
荒化事件这两年越来越频繁了,他们的任务还有很多。
桌边摆着omega上仪器前摘下来的随身物品。
队长转身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什么东西。
他弯下腰捡起来,才发现是一张工牌。
上面是一张带着眼镜的、清俊的脸, 嘴角含着微笑。
下面是他的名字——
柳逢春。
捏着工牌的手指收紧了些许,轻轻拂过上面沾到的些许灰尘,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
柳逢春,好名字。
他想。
人类也会真正迎来枯木逢春的那一天吗?
一定会吧。
陈乱到哀悼会上献花的时候,乔知乐哭得眼睛肿得像是两颗桃子。
师兄的生命体征分析是他亲自做的,一边哭一边记录数据,发誓这辈子就跟该死的荒化病耗上了。
他毕业后会留在沈伯鸿教授身边读研,跟着教授继续荒化病的研究。
提到毕业这件事,陈乱掐着手心想了又想,才状似不经意地问乔知乐:“对了,江浔和江翎……”
“有跟你说过他们有什么想法吗?”
“诶?他们没跟你说过吗?”
乔知乐使劲擤了一下鼻涕,眨着肿痛的眼睛用囔囔的鼻音道:“江浔是想要去舰队的,江翎说他还没想好。”
他沉吟了一下,小声道:“不过他们从小到大一直都没分开过,应该也是要去的吧。”
“……”
一直以来悬着的心终于沉沉地坠下去了。
陈乱垂下眼睛,望着自己的手掌心,片刻后叹息一声,轻轻弯起唇角。
早就应该料到了事情,不是吗?
从他们当初要报名军校选择了机甲专业那天起,这一天也许就是已经注定了的结局。
这几年他竭尽所能地教会他们两个自己会的所有东西,不就是为了有一天如果他们真的要上战场能多一些自保能力吗?
“乱哥。”
乔知乐攥着手里的纸巾小心翼翼地偏头看着陈乱:“你……不希望他们去舰队吗?那可是舰队诶,全联邦所有机甲专业学生的梦想。”
“……我没有。”
陈乱失笑着摇摇头。
哪有什么希望不希望,他们是活生生的有思想有理想的人,是他的弟弟,是他的家人,而不是他的所有物,他的附属品。
一切希望或者不希望都是一种绑架,陈乱不会试图去控制他们的人生,也不希望他们因为自己的意愿去放弃一些什么,那样他反而会愧疚,会感到压力。
所以他依旧会像当初尊重他们报考军校一样,尊重他们的理想和选择。
陈乱慢慢收拢起掌心,垂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