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被光刺得微微眯起。
他常年流连声色犬马之中,神态也带了几分颓唐和疲惫,可在明暗相间的光下,他射过来的视线竟透出几分阴鸷。
王伯元不由得脚步一顿。
可再望过去,那眼中有只剩下一片长年醉酒后的混沌与怔忪。狭长的双目盯着虚空一点,有种发愣的憨直愚钝。
方才那一瞬,仿若只是光影开的玩笑。
“伯元哥。”正愣神,程荀忽然唤道。
他恍了下神,下意识望去。
程荀盯着他脚下,平声道:“前面有石头,小心步子。”
“哦。”他低下头,稍稍整理思绪,“放心!就算瘸了条腿,区区一个小石子,也为难不了我。”
小厮扶着他走近。
“王寺丞。”范春霖道,“伤筋动骨,可要好好休息,今日怎的还出来了。”
王伯元摆摆手。
“小范将军有所不知,我与孟大人家向来亲近,小时候不知道在孟家吃过多少顿饭。更别说身上这探花之名,全因孟大人谆谆教诲。”
“诶哟——”不知踩到什么,他皱着脸怪叫一声,才继续道,“你看,就这关系,崔夫人辞行,我可不得送送?”
“是这个道理。”范春霖随口敷衍一句。
“倒是小范将军,今日怎么想着来墓园了?”王伯元问道。
“今日天好,出来走走。”
“是这个道理。”王伯元挂起一个笑,面不改色附和道:“难得天气好,就该来墓园这样的清静地儿逛逛!”
程荀:“……”
一旁的妱儿莫名觉得背脊发凉,不禁朝程荀身后躲了躲。
程荀实在受不了这对话,出言打断:“时辰也不早了,小范将军可要回去了?”
范春霖抬头看了眼天色,反问道:“你们要走了?”
程荀点点头。
“哦,那你们顺便送我回去吧。”范春霖极为自然地吩咐道,说完又补充一句,“等会儿我做东,别客气。”
王伯元眯起眼睛,微微歪头,怀疑自己听错了:“小范将军,这是将我们看作……”
可还未说完,程荀便打断道:“若是顺路,自无不可,只是要委屈将军与王寺丞坐那驾马车了。”
王伯元顺着程荀手指方向看去,竟是自己来时坐的那辆马车,脸色当时就拉了下来。
那马车虽说是小了些,可要不至于要范春霖“委屈”就坐吧?
没想到,范春霖看了眼那马车,竟真的皱了皱眉,勉强说了句“也行吧”,就径直走过去,钻进了马车里。
王伯元看看那还在晃动的车帘,又看看站在原地的程荀,气不打一处来。
他凑到程荀身边,咬牙切齿道:“小阿荀,你倒是都给哥哥安排好了哈。”
程荀微微侧脸,瞥了他一眼:“伯元哥,你摔的当真是腿?”
王伯元一愣,眼睛一转,立时反应过来:“他是一个人来这的?”
程荀迈开腿,朝远处自己的马车去。贺川和晏立勇还等在原地。
一面走,她一面轻声道:“他说自己昨儿半夜喝多了,醉醺醺地就从紘城走到了墓园,身边一个人都没带。”
王伯元气得跳脚,压低声音:“这种鬼话你也信!”
程荀停下脚步,疑惑地看他一眼:“我就是不信,才让他与我们一路走啊。”
“……有道理。”王伯元愣在原地,随即恍然,“我明白了。”
程荀叹口气,道:“王公子,探花郎,快回你马车上吧。”
理智回笼,王伯元颇有些不好意思。他拍拍胸脯保证道:“你放心,你想查什么,我都配合,绝不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