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痛哭:“阿娘……”
徐云霜便知会是个情景。
她递上帕子,轻声劝道:“夫人在天之灵,也肯定不忍姑娘如此痛苦。今日是姑娘大喜的日子,她在天上,一定希望她的女儿开开心心出嫁,姑娘不哭了,好不好?”
听到阿娘可能会在天上看她,沈葶月渐渐止住哽咽,只是那莹白的脸上,铺着一片片潮汐湿润的红。
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还带着哭腔:“我阿兄,还活着么?”
提及裴大公子,徐云霜眉宇哀痛,摇了摇头,回忆起了那夜:
十六年前,侯爷奉旨去前线抵抗谋反逆贼。夫人在府中即将临盆,因记挂着侯爷安危,常常寝食难安。初时只以为是临产症状,毕竟怀大公子时也是百般难受,可后来府中的丫鬟察觉到药罐盖子有异样,好像被下了毒,请大夫来看时已为时已晚。
夫人渐渐吃不下东西,一直吐,直到后来开始吐血,又逢胎动早产,她拼尽全力生下姑娘时,京城中早已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逆王一路胜利,就快要打到京城,大家都说侯爷失踪了,下落不明,镇国公府与我们将交好,国公爷带一队兵去寻找侯爷。可夫人中毒,命不久矣,本打算让我们去找将军,可就商议时,侯府被人放了火。
侯爷虽留私兵给夫人,可府中角门各处安插的人早已被偷梁换柱,那些士兵誓死抵抗,才给夫人留了最后一点时间把你托付给我。
大公子也就在那个时候再没了踪影。
徐云霜缓缓闭眼,身体发抖,仿佛那日滔天火光近在眼前:“侯府上下二百三十八条人命,除了我与姑娘,无一生还。”
沈葶月怔怔听着,却不敢描绘当时的场景。阿耶惨死战场,阿娘和兄长被活活烧死,到底是谁,对侯府恨之入骨,连襁褓婴儿都不放过。阿娘要她放下前尘,丢掉过往,可是这血海深仇,她当真能放得下吗?
徐云霜看出了沈葶月眸中之意,低声哀求道:“姑娘,过好你眼前的日子,不要再为过去的事复仇,这个案子背后牵扯的势力,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如今你即将嫁入了镇国公府,该遂了夫人的心愿,再无忧愁,平安一生才好啊!”
沈葶月掩去眸中湿意,平复心绪:“我记得了,姨娘。”
说完,她双手合揖,弯身下跪行了大礼。
徐云霜急忙去扶:“姑娘,这如何使得。”
地板上传来女娘发闷却坚定的声音:“很感激惊霜姑姑的救命大恩,若不是您费心周全,逃难路上没有弃我于不顾,也没有今日的我。我会记得阿娘遗愿,也会记得姨娘的嘱托——”
“今朝与陆家婚嫁,再见面时已冠他姓。”
“裴氏宜葶,顿首再拜。”
徐云霜眼眶含泪,忍不住以手掩唇,跪在地上的那瘦瘦小小的一团,仿佛是十六年前她怀中的女婴的模样。
夫人,您在天之灵,也可安息了。
二姑娘她如今,真的长大了。
——
沈葶月离开东厢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等待迎亲的功夫,元荷又重新替她补了补妆。
不多时,喜乐之声由远及近,直奔着云水阁而来。
沈葶月盖上了红盖头,素手执起了团扇遮于胸.前,由元荷和丹翠扶着出门。
此刻堂上堂下,门前红灯高悬,院内彩带飘扬,喜绸高挂,处处洋溢着喜庆之气。
从云水阁到福熙阁一路上水肆阁楼皆焕然一新,沿途影壁两侧尽是长公主命人从宫中的御花园搬出来的奇花异草,名贵珍品,此刻百花齐放,争妍斗丽,香气扑鼻。
曲水流觞侧,宫中的乐师奏起喜庆之曲,锣鼓喧天,往来宾客们纷纷驻足聆听,鼓乐齐鸣,笙箫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