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

他名义上的家人都在另一个世界,穿书近八载,他早已不会再去怀念他们。

对于他来说,曾经陪他放过河灯的李鸿岳才是家人,全心全意依赖着他的梁枫才是家人。

“就不能是因为喜欢么?宫里这般无聊,总要给自己找些乐子。”

姜似锦提笔在白纸上快速写下几个字,而后将对折过的纸放进了花灯。

“沈相中秋难道不放灯吗?”他走到河边,弯下腰把灯推到水里。

花灯像一只晃晃悠悠的小船,慢慢飘向远方,载着姜似锦的愿望。

“孩童之时,曾放过几次。”

“沈相都许过什么愿望?”

大概是希望娘亲能多陪陪他,而父亲能对他少一些责罚,可惜没有一个愿望是灵验的,所以从那时起沈从易就知道,中秋放灯不过是人用来安慰自己的手段罢了。

因为得不到,才要把希望寄托于怪力乱神。

“请太后恕罪,时间太过久远,臣已然不记得当时写的是什么了。”

“这又有什么大碍?”说话之间,姜似锦已经起身走到近前,他拉住沈从易的胳膊,将人带到石桌旁,“不记得了,就重新许一个。”

他将饱蘸墨汁的笔递给沈从易,

“人生难得糊涂,今夜的美景更不可辜负,沈相也写一个吧?”

滴在石桌上墨汁浓稠漆黑,衬着姜似锦握笔的手指更加莹润白皙,沈从易凝望片刻,终还是接过。

他落笔时,姜似锦主动背过了身,又煞有介事道,

“听说愿望被人看见就不灵了,沈相放心,我不会偷看的。”

沈从易被他逗得轻笑两声,随即回过头,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了他的愿望。

两人的花灯一前一后,顺着缓慢的水流慢慢飘走,姜似锦默默注视着,良久后忽然一阵凉风吹过,他不禁紧了紧身上的斗篷。

出来太久,姜似锦已有些受不住夜晚的寒冷。

沈从易提议回仙居殿,却遭到了拒绝,姜似锦目光幽幽,凝望着远方不知名的一点,他又拉回了方才那沉重的话题,

“说服李将军一事,沈相姑且可以交给我,而我说的那件事,也请沈相遵照执行。”

姜似锦回头,眸光明亮而坚定,他看着沈从易,缓缓道,

“因为这是旨意,不容拒绝。”

视线在沉默的月色里胶着,沈从易久久凝视着眼前的人。

娇弱,柔美,似乎一折就断,偏偏内里刚毅果敢。

六年前,他敢在大厦将倾之时挺身而出,那么现在他也能在危难之际,舍身忘我。

姜似锦还是那个姜似锦,他却再也无法像六年前那般冷眼旁观。

自己能做的,只有竭尽全力,护他周全。

“臣,遵旨。”

沈从易的妥协让姜似锦终于展颜,他这才慢慢跟着沈从易的步伐,走出落花亭。

不知是否他二人的动静太大,原本守在玄清观的两个禁卫突然开始巡查起来。

姜似锦率先听到动静,他常年来这落花亭,对于躲避禁卫颇有心得,很快就拉着沈从易藏到了一处假山后。

这座假山颇为小巧,只能隐匿一个人的身形,听着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姜似锦一咬唇,索性缩进沈从易怀里。

沈从易好似知道他的意图,不仅坦然接受了他的突然袭击,还伸手搂住他的腰,让彼此贴得更近。

姜似锦忍不住偷偷抬眼,却发现沈从易也在看他,视线相触,沈从易的眼神明明平静到有些冷淡,可他还是脸红耳热起来。

因为透过胸前紧贴的衣料,他感受到了来自沈从易的有力而剧烈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