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能工巧匠精雕细刻,早已是恢宏无比,气势磅礴,又有天下异宝奇珍辐辏汇聚,其奢华程度令人咋舌,尤以太后居住的长安殿为甚。

甫地一踏进内殿,便有一股暖香袭来,太后体弱畏寒,又正是春寒料峭时,殿内还烧着红罗炭,在热气地蒸腾下,原本还算清新雅致的熏香味道更胜,嗅上几口只觉得浑身暖洋洋轻飘飘的,不自觉地生出些懒情散意。

金线织就的帷幔被推开殿门带起的晨风荡开浅浅涟漪,缱绻地想勾住小皇帝徐徐前行的脚步,立在两侧的宫女见了他都无声下跪,小皇帝懒管她们,随意地抬手示意起身,而后便直勾勾地奔着最里面的床榻走去。

最后一道纱幔被银勾子拨开,小皇帝才驻了足,甚至下意识地压低呼吸,好似生怕惊扰到正在雕花金丝檀木床上枕臂而眠的年轻太后。

守夜的女官跪坐在大床左侧的香案前,案上鎏金的博山炉里燃烧着从异域进贡而来的香料,缥缈的薄烟自炉顶娉婷而上,慢慢消散至无影无踪,香炉旁放着一只青瓷薄胎的小碗,里面盛着半碗清水。

“渴,水”

许是有所感应,本在睡梦中的太后竟然悠悠转醒,只他昨夜喝了点酒,这会儿头痛又口渴,哑着声音要水喝。

小皇帝比正跪伏在地上的女官动作快,端着小碗侧坐在床沿,扶起尚睡眼惺忪的太后,将水送至他唇边。

太后姜似锦就着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滋润了干涩的喉咙,也让他脑袋清醒了些,他很快意识到身旁的人不是熟悉的女官,探究着转头正好对上小皇帝温润的一双眼睛。

“枫儿怎么来了?”姜似锦有些惊讶,他直起身,女官忙往他身后垫了个软枕,“今日休沐,你向来睡眠不好,我不是说今日不必问安,你何必又过来走这一趟?”

梁枫把那水放回桌案,整个人亲昵地凑近姜似锦,语气带着些孩童特有的娇憨,“本朝以孝道治天下,晨昏定省哪能因为休沐就搁置了呢!更何况,皇儿一日不见母后便想念得紧。”

两人亲密的姿势在旁人看来,就好似梁枫整个人嵌进了姜似锦的臂弯,但仅从身量来看年已十四的梁枫并不比姜似锦瘦小多少。

姜似锦却被小皇帝刻意地亲近弄得有些尴尬,他惊慌地往后挪了一下身体,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是以没有注意到梁枫瞬间黯然的眸色。

“就你嘴甜。昨夜可休息得好,可有用过早膳?”姜似锦把被褥掖了掖,好似怕冷一般紧紧遮盖住自己的腰腹。他关心梁枫的身体,日日都要过问这个独子的睡眠情况,说到此处遂把目光投向殿门外,问,“管桓可跟着来了?我且得问问他你昨夜休息得好不好。”

梁枫撤回身子,规规矩矩地坐到床边,只一双手还握着姜似锦的腕子,“在大门外候着呢,他手脚重,跟进来怕是要扰了母后休息。儿臣一向难以入睡,昨晚与往日并无不同,劳烦母后日日记挂。”

闻言,姜似锦果然忧愁地皱起眉,不住地叹气,好似被那不寐之症折磨的不是梁枫,而是他本人。姜似锦生得一副好颜色,此时晨起未梳妆,纵然没有珠翠绫罗的点缀,也丝毫不减他芙蓉颜色,此刻眉间轻蹙,又少了与外臣居处间端着的太后威仪,竟显出几分楚楚情态,叫人心生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