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36 / 45)

嘉嘉 贺周周 131954 字 1个月前

可当他拉开门,却见到一张完全超出意料的面孔。

屋檐之外的日光极盛,火辣辣的太阳底下,身形瘦小的少年穿着一件劣质的粗麻衬衣,衣服已经洗到泛白发皱,却并不脏污,反而很整齐地扎在裤子里,头顶还戴着一顶同样皱巴巴的浅色学生帽。

他的肩上挎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包,里面装满了报纸,几乎要压弯那副单薄的身体,灰头土脸的打扮里,唯独那双清凌凌的眼睛很亮,正怯生生地望向他。

站在屋檐外的报童踮着脚递来一份新印刷的报纸,和一声仿佛鼓足勇气的问候。

“陈老师,您又在弹钢琴……这是今天的报纸。”

他有一双圆润柔和的杏眼,有一把清亮动听的嗓音,也只说了一句寻常又礼貌的问候。

可那一瞬间的陈易秋却蓦然惊觉,自己好像刚对素日珍重爱护的钢琴,做了一件很错的事。

就在平日里来去匆匆的卖报少年,第一次主动同他攀谈的这一刻。

跟在男人身后一路追来的手持镜头,越过他宽厚有力的肩膀,悄无声息地铭刻着那张透着稚气的烂漫面孔。

男人伸手接过报纸,沉稳磁性的嗓音里难得透出些歉然:“很吵吧?……外面太阳很大,要不要进来喝杯水?”

瘦弱的少年摇了摇头:“还有很多份要送。”

报童本该在道谢后离开的,可脚步无端变得犹豫,目光扫过钢琴老师身后敞开的家门,定定地落在某个地方。

男人随着这道目光望去。

两秒寂静后,他正要开口,邀请对方走近了看一看钢琴,却先听见那道轻而怯的声音响起。

少年问他:“那是西洋画么?”

这是剧本里没有的台词。

兰又嘉在看的也不是那架摆在屋子深处的钢琴,而是放置在靠近门厅处的一幅新作的画。

那是站在他的位置看过去时,视线更自然的落点。

纪因泓的眼中再次流露出真切的意外。

还有同时属于纪因泓与陈易秋的惊喜。

“是的,是西洋画。”男人说,“确切地说,它是一幅油画。”

他收回了看向那幅画的视线,更想看清这个目不识丁的报童的表情,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于是,陈易秋猝不及防地跌进了那片盛满纯粹惊叹的黑亮湖水。

“真美。”少年不停地说,“油画真美。”

“钢琴的声音也很美……我每天送报纸经过这里,总能听见您弹钢琴的声音。”

他的声音那样小,又那样真。

像一片轻盈的羽毛,打着旋儿从心尖拂过。

虔诚地向往着长风尽头的湛蓝天穹。

这片轻轻颤动的羽毛令陈易秋忘了前一刻的烦闷焦躁,也令他忘了那些早已被写就的动作和话语。

他看着那双世上最清澈的眼睛,那双叫人觉得未卜前路合该充满光亮的眼睛,忽然郑重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被问到的少年愣住了,连敬称都忘记用,语无伦次道,“陈老师,你在问我吗?”

陈易秋笑了:“当然是你——这里只有我同你两个人。”

在这方浮着热气的炎炎烈日下,在这片岁月沉淀的老旧建筑前,在这个遥远尘封的黄金时代里——这一刻,只有两个人。

站在温文尔雅、着装得体的钢琴老师面前,贫穷简朴的少年攥紧了指尖,脊背却是挺拔的,像一株终于破开泥土的青竹。

他仰起脸,目光极亮地望着第一个问起自己姓名的老师。

“我的名字很好记的!”

少年的话音中透出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热切与企盼:“是多谢的谢,和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