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说过谎, 只能旁敲侧击问一句,“谢尘, 非要孤快死了巫神才会现身吗?”
巫神殿建造之时人力物力财力都没少用, 却无用至极,困不住巫神。
谢尘见他窝回锦被,多半带着气,伸手撤去长枕,旋身上榻用自己的手臂替上, “灵均, 王上, 从前是我做的不好, 从今日起, 信我好不好?”
南荣宸这一场睡得着实太久,猝不及防间半张脸被迫埋在柔软星宿图里,巫神的心跳一声一声入他耳, 谢尘怕是疯了,“巫神想试试凡人的凌迟死法么?”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放肆犯上,盈月泉那个没能杀他的废物他憎恶至极,还用南荣承煜这个不知真假的人来撒了通气, 宁可错罚也不能放过。
同样的情景下,他应该也想杀了谢尘。
怎么人人都要取信于他?他一个一个信过去,岂不是直接累死当场。
谢尘拨开南荣宸垂落的发丝, “灵均在此处让我试过了,可惜我当时并无痛觉,辜负灵均的握匕首使出的力气。”
脸颊上痒意拂过,带得耳畔的心跳躁了心神,南荣宸烦到极点,却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谢尘抢下先机,“王上当日说,想看看我的心。”
南荣宸暗嗤一声,谢尘最好是来算旧账寻仇的,弄死他吧。这么死是少了些体面,但……不得不承认,巫神这具造出的身体,很暖恨舒服。
他寻了个最舒坦的姿势,看向谢尘。活了两辈子,他不至于被远在云端的巫神扰了心绪。
他耳边的平稳心跳不知何时已经消失,谢尘伸手探进另一侧胸膛,掏出一颗血红心脏。
递过来时已经干干净净,不染血污。
南荣宸僵在原处,巫神的心脏在他掌心,巫神本人在他眼前弯着眸子,竟让他一时忘了他被圈在何处。
谢尘目的达成一半,过去数日间,于神殿中神魂几欲撕裂之时,他看遍巫神凡人脑海中的情爱之事。
置身百态之间,看尽他所能窥的前尘,他终于明白南荣宸为何喜欢把玩他那颗眼珠。
他抓住好容易找到的蛛丝马迹,抬手一挥,心脏化为一枚晶莹剔透的血玉扳,“还是本座不好,擅自用那颗讨你喜欢的眼珠补上你的心,这枚扳指先将就着赏玩。”
血玉环套在手上,南荣宸脑海中涌进不完全属于他的记忆:窗外雷雨大作,房中乱作一团,间或传来几声稚嫩的婴孩啼哭声,很快淹没在兵刃相接和嘈杂的“救火”呼喊声中。
婴儿同时被两名女子扯住襁褓,其中之一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太后。
南荣宸有所猜测,仍然抱着看戏的态度:一切平静下来之后,仆妇上前拉开锗衣女子,“林二姑娘,那孩子后颈有颗红痣,乃临越皇子。姑娘莫要冒犯天家,老奴带您下去休息。”
记忆断断续续,倏然闪过不知多少时日,他看着那锗衣女子把巫神玉像放在“皇子”手心,而后又凑过去亲了亲那只稚嫩的手。
太后拦住身旁的仆妇一脸慈悲样,“林姑娘失子之痛难消,阿宸与那孩子同日出生。合该让阿宸送林姑娘一程,了却这段缘分。”
锗衣女子随后持剑策马出城,“邺城”二字远远甩在她身后。
枣红马驰骋一路,在一处石碑前停下,那段记忆就此而止,南荣宸只来得及看清一个“楚”字。
他摩挲着拇指上的血玉问谢尘,“为何自作主张给孤看这个?”
如今他骤然有了身世,多半还有要报的仇。
他拿不准谢尘要做什么,于理来讲,谢尘此举只有一个原因能说得通,是想诱他找太后寻仇,好彻底坐实昏君之名。
谢尘掐诀开了半扇窗,“自然因为灵均想知道,本座不会忤逆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