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做什么?”赵野插着腰站在远处,环顾四周,不理解地问。他显然要比章絮更懂得这些东西的重要性,他太清楚那些猎户上山每次问她们要的就是这些东西,甚至为此每年都要组织人手上山猎杀,“我不过是娶媳妇,没想着要把他们引过来围杀你们的,你们没必要这样担心。”
不是这样的。母狼、母熊、母鹿、母马、母猪、母虎纷纷开口,声音比刚才更细更尖,甚至改趴为站,伸长了脖子要与他一番较量。
赵野不希望章絮把他看作怪人,这一路上坚持说人话,可眼下说话已不满足沟通。他回身看了女人一眼,顾不上那点面子和尊严了,改说为叫,学狼嚎、熊吼、鹿鸣、马啼、猪哼、虎啸。
“嗷——”章絮从没想过能在他的喉咙里听见狼的叫声。
他学着禽兽的姿态,四肢着地,虎背熊腰。若要把他视作人,那赵野在她眼里显得有那么几分可笑,没尊严,丢脸面。可要把他看做一头凶猛的野兽,赵野绝对不输眼前的任何一只。
他是万物生灵教养出来的孩子,用人的标准定义他,未免显得太过小气。
章絮抬起一只手,推起盖头,直直地注视着他。内心莫名升起一丝异样的情感。她从前觉得,自己好像是那无处可去、无家可归的可怜人,现在又想,这世上比她可怜的比比皆是。
若要为了自己舍下相处了二十余年的她们,可有些太不值得了。
女人体面地笑,明理地弯腰将手中之物一样一样置于脚边,安静地等他们讨论好,等一个结果,好确定自己是留下还是转身离去。
莫约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天彻底黑,月光撒出来倾覆在她身上,发出闪耀的光。她完全习惯这些动静时,他们有了结论。
赵野随手擦了擦衣摆上的泥土,朝她这边走来。他还是个人的模样,这会儿他唯一能称得上像人的地方,就是这具身体了。
“怎么说?”章絮轻声问,两只眼睛藏在盖头下观察他不安分的、无处安放的手,“我记得来时路,要我一个人下山也是无碍的,你已经帮了我很多。”
“没有的事。”
今日之事已在他预料之外,没得责难,反得宽慰,更让他想起战友们的叮咛,好女人是万万不能辜负的。
“她们很欢迎你来,这些东西都是给你的。”赵野牵起她的手,把她往里拉了拉,要她走近,“她们想看你我成婚。”
这真是有够叫人震惊的。原本她想,拜堂之礼大约只剩下最简单的交拜。没想到那野兽也有一天通了人性。
汉时应该没有任何一场婚事能像他们一样特别吧,野兽当为座上宾。
但她凑近了再看这些野兽时,又觉得这提议理所应当。尽管此前素不相识,但她认得那眼神,与杜母眼中的别无二致。大抵她们早就把赵野看做了自己的孩子,又温柔地顺应了人的习俗,翻山越岭前来观礼。
她问,“那时候喂养你的就是她们么?”轻描淡写。
“是。”他点头确认,又稍加解释,“当然一开始只有母狼在管。这是她的领地,生我的把我丢在刚才路过的那棵槐树下,被她叼来了。这里很少有人来,其他的闻见我身上的味道也追过来了,她们打过几次……不知道什么情况,她们就达成了约定,决心轮流喂养我。”
女人点头,表示理解,转过头来笑着说,“我们就在这里拜堂吧。”
对,就是这里,这些野兽就是所谓的高堂,这座山就是天地,身边的这个自小生活在深山里的男人就是她的如意郎君。
“你不介意么?”赵野觉得她怪,觉得她跟着自己就是活受委屈,觉得她肯定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接受这一切,所以眼睛有些红,不知道说什么能让她顺心,像做错了事情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