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久了枷锁,此刻的自由难能可贵,手腕抖如筛糠,拿不稳狼毫。
她念起昔日自由畅意、有父亲情郎陪伴、活在阳光下的时光。面对青藤纸,踌躇良久,恍惚迟疑着未曾落笔。
耳畔传来他水静风平的讽声:“怎么,‘女中仙笔’的皇贵妃才情尽了?”
林静照敛了敛神,运笔如风。
朱缙换了个姿势,施以耐心定定瞧向她的墨迹,倒要看看她如何将讨饶之辞藏在青词中。是了,他只命她口头上不准说求免死,却没说借助笔墨的事,她也算聪明。
良久,林静照写罢,双手呈递。
“祝愿吾皇早日飞升,得道成仙。”
朱缙缓缓接过青藤纸,眼神始终胶着在她身上,掸了掸纸,懒洋洋地垂首端详起来,初时还好整以暇,深沉而安详,继而神色越来越黑凝,含冰杂寒,凶光毕露,显然没得到期待的答案。
那是一片很朴素的青词,平凡至极。
除了帝君万寿无疆与天地比寿与日月齐光外,没有任何藏头,任何隐喻。
至这一刻,朱缙终于清清楚楚意识到了面前女人求死的决心。
“谢谢你的心意,朕领了。”
他无声地笑了下,漆眸慑人,将青词攥成废纸,悲喜莫名,沉默了两刻说,“但你这心意很虚无缥缈。”
林静照淡定若素,写在纸上的东西本就虚无缥缈。她的手腕能借写青词得片刻自由,算不枉了。
“臣妾只愿恭祝帝躬,千秋百岁。”
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朱缙危险的愠怒在空气中卷成漩涡,阴郁的情结,她就那么想死,逃离他,逃离他给她的锦衣玉食与尊崇地位。她屡屡挑衅他为了博一个赐死的结局,他杀了她,她倒真如愿以偿了——从阳间逃到了阴间——那人间皇帝也绝对无法触及之地,彻底逃开了他。
他很早就察觉自己的政治天赋,登基多年素以玩弄群臣为己乐,操纵权术,予取予夺,丹墀之下,诛戮任情,看准的东西从未失手过。可此刻,他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力感,愤怒感。
——傀儡线再捉不住一个一心求死之人。
“朕躬已安,千秋百岁。”
他不冷不热批答了她的恭贺,最后肃穆道,“如果有来世,别再叛国了。”
她点头:“嗯,不再入帝王家了。”
朱缙攥得骨节格格直响。
……
宫羽在诏狱侍候良久,天蒙蒙亮,初冬的启明星熠熠生辉,帝王迈着沉重的脚步从诏狱中出来,褒大的道袍不见了,内里薄薄白纻单衣,生人勿进,戾气极盛,冷冷撂下一句话来:
“去了结了她。”
随即拂袖而去,灌满清风,与黎明清寒的天空融为一体,飘满肃杀。
留宫羽独自在原地,手握刀鞘,迷茫彷徨。
了结了谁?
能让陛下如此盛怒,名字都不愿提单单称一句“她”的,除了诏狱那位娘娘再无二位。瞧陛下阴沉沉的圣颜,颊侧还有抓痕,那位娘娘又不知天高地厚地惹圣怒了。
圣上一而再再而三纡尊来诏狱探望她,给她台阶下,无济于事。
他苦口婆心地劝不行,圣躬亲至亦不行,那位娘娘外柔内刚,铁了心要与君长诀。
(′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 圣上有命,不得不遵。
宫羽带刀硬着头皮走进诏狱,来到皇贵妃娘娘的牢室,琢磨着怎么“了结”,见林静照正伏在石榻上,身上盖着陛下那件绘有道家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的玄黑蟠金道袍,蜷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