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旗帜,带着主人的善意与通商的愿望,穿过赤森林,沿着忆昔河一路东进,向人皇献上了一封措辞谦恭但又不卑不亢的长信,申明利害,希望两州能够忘记过去的仇怨,重新交好。
当那巨大如山峰的奇异宝船缓缓驶入洛京时,引来了满城民众的观看与惊叹,而迎接的许多文官面色难看,猛然意识到了东夷已非昔日之“夷”。
一个新的时代随着这宝船不可抵挡地悄然来临,将阴影降落到每一个中州人的脸上和心上。
如果说那文雅的书信是柔和的请求,那么这庞大的船只与奇怪的木人无疑便是东夷人武力的无声炫耀,尽管这种炫耀并不明显,但还是足够中州的精英们感到警惕。
他们敏锐地注意到宝船上奔走的仆从们张望洛京时的神情充满新鲜与好奇,但却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失神与震撼,被中州的壮丽富饶摄取心神,诚惶诚恐地匍匐在地。
中州不再是人族荣耀的顶峰了,至少眼下,它需要与东夷共享这份光荣。
——是的,东夷人仍愿对大周的人皇表示尊敬,但是这份尊敬还能维持多久?他们不能不怀疑。
同年,人皇与公输家族达成共识,正式开放两州边境,东夷的货物源源不断地涌入中州,而中州也陆续有人开始跋山涉水地前往东夷,希望能够求学于白芍仙尊创立的白落书院。
对于通过考核的中州人,白芍一一予以接纳。
许多中州人对这种行为十分不齿,认为他们乃是中州之贼,甚至要求人皇发令严禁。
他们习惯了五州的年轻人艰难地来到中州求学,还不能适应自己的孩子前往他处;
但同时,这种格外激烈的反应无疑也是他们内心虚弱的证明,他们其实也意识到了中州如今需要向东夷学习取经,尽管他们还不愿意承认。
姜契驳回了臣子的提议,与之相反,她非常鼓励中州的年轻修士前往白落书院学习,她希望他们能够为中州带回新的知识与活力。
“时代变了。我们都需要找对新的位置。”
人皇对近侍如此感叹。
说这句话时,她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喜怒,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而一旁的史官嗅到了背后隐藏的重大意义,立即将其记录到起居注里。后来无数本史书里,都曾反复征引过姜契的这句感慨。
有人提醒人皇不仅要注意东夷,更要留心隐隐躁动的西荒,人皇对此置之一笑,笃定地道:“在昆仑卿上陨落之前,西荒不会叛变的。”
大荒人热忱地爱戴着谢挚,既像爱自己的母亲,又像爱自己的女儿,不忍心使她有丝毫烦忧。
而星罗十六部中如今以象英管理的雍部最为强盛,乃是如今西荒的核心所在,她很爱谢挚,更不会在谢挚陨落前有所动作。
那位雍部牧首就像荒漠中的狼一样坚韧而善于忍耐,初即位不久,姜契曾亲至定西城慰问西荒民众,象英当时在她脚下毕恭毕敬地深深拜伏下去,她跪拜得是如此谦卑虔诚,但是姜契清楚地知道,这谦卑中潜伏着有一日不用再跪拜任何人的渴盼。
这样的一个人,迟早是要反的。
但她不能杀掉象英,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能够领导战乱后的雍部。
一个小小的白象氏族,居然接连出了谢挚与象英两人……无怪乎许多中州人都坚信昆仑卿上并非西荒人,实是谢家遗落在外的子嗣,谢灼一定也听闻了这些风言风语,但她始终没有正面回应过。
姜契收回心神,疲倦地按了按眉心,“……当然,在那之后,就不一定了。但是那也不是我们能阻拦的事。”
就让一切都交给命运吧。
中州的太阳正在从天际缓缓颓落,而她就像一个尽力挽留日落的可笑凡人。不知道后人将会如何评说她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