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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有能力的修士都已然拼命往外围逃跑,只留他们在这里填埋自己的尸骨。

眼见着最靠里面的无字峰壁已倒的几乎和土地连上,最高处只能容得下五六岁小孩站立——

逃不出去了。

六七个门派,天下实力最强悍的三四千名修士,支撑起九州的所有修者大能,全都要葬送在这里。

而那仅有的几个已逃回汐日谷的修士站在山道上,远远回望他们,目露凄然悲怆。

天空轰轰而响,整片山崖压倒,尘土飞扬,生灵涂炭。

就在这时,一道莹润的光华亮起,宛如晨露或秋霜,霎时在黑暗的岩石上覆盖了清清浅浅的一层,让人见之竟然萌生出一种枯木逢春的希望。

在阳光被全然遮挡的一片黑暗浑浊中,天空中闪过一道白衣的影子,衣袍被黄沙裹挟的狂风吹动,猎猎作响。

他孤身一人与石壁相对,那强悍的光华就从他掌下蔓延开来,蕴含着绵绵不息的能量,竟然整个覆盖住了无边无际的山崖。

“是麒麟神君!”

众人在风沙中抬头仰望着那人,眼中被碎沙吹红,流出泪来。

尽管在庞然的山崖衬托下他的身影显得那样渺小,但他们却仿佛在沙石的漩涡里找到了风眼,内心奇迹般地平静下来,看到了本在黑暗中不可能看到的,名为希望的东西。

山崖倾倒的速度竟在这股力量面前开始变缓,只见斑驳黑漆的石块上渐渐凝聚成一个金麒麟的形状。

那是麒麟符。

也只有麒麟符有如此巨大的能量,足以和这天降的灾祸暂时抗衡。

山崖倒下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变缓,刹那之间,众人沉重不堪的双腿奇迹般的又有了力气,重振旗鼓,拼命地往外面跑去。

越来越多的修士靠近了出口的方向,越靠近山崖根处,青云剑出世的中央地带,就越看不到人影。

——那处只剩下此地最为剧烈的风暴和坠石,以及半空之中,孤身抵住山崖的那人。

金麒麟的图腾放出耀眼的光芒,守护着在坍塌的悬崖和落石下狼狈逃窜的九州子民。

灰黄色的风模糊了众人的视线,已看不清连淮身上穿着的白袍,甚至连他的身影都在混乱中被掩去。

可他的模样却早已在天下人心里了,十三岁筑基,十六岁结丹,十七岁受封神君,平息十年内乱,担九州重任,享一国荣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众人皆见过他每年于天台之上身披鹅黄色祭服,俊逸温雅,气质超卓,皆听说过他遇凡事皆沉着淡然,令人心安,那双眼睛仿佛带着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温暖,宽容和希望,哪怕眼前的是飞刀,是鬼火。

可是生死有命。

可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终将付出代价。

以一人之力,抵档浩荡的山崖,不过螳臂当车而已。

但就是在这螳臂当车的空隙里,他为他们多争取来了几个呼吸,让他们又多了一分活着逃出去的可能……

众人的眼眶不由得湿润,却顾不得许多,只没命地逃亡。

只是在这生死一刻,他们在仓皇的步履中想起那抹身影时,心里忽然不再恐慌。逃出去就活着,逃不出去,就和麒麟神君死在一处,也可以安然闭目了。

山崖依旧在倾倒。

崔莹早已远离了坍塌的范围,回目遥遥望去,见落石纷飞,将那人的身影遮盖住,只能隐约见到黑暗崖壁上透出的金光。

未时。

马上到来的未时。

崔莹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恍然一笑,惆怅却释然。

原来如此。

原来他最终是这样死的,像传说里似的,像那些她分明会嘲讽的千篇一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