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宏量礼节性地回握了一下,力道很轻,只略略颔首,目光并没在那张帅脸上多做停留,更无心探究这位老板和自己那聒噪大外甥的旧谊,他更关心今晚到底吃什么。
“听说吴先生是美食界的行家,前天得知您要来,我就开始着手准备了,希望能合您的口味。”安斯年语气平和的介绍。
“哦?” 吴宏量抬了抬眼皮,“准备了什么?”
“七十二小时文火精煨的佛跳墙,闽洲古法菜系王冠上最珍贵的那颗明珠。”
佛跳墙?
吴宏量鼻腔里几不可闻地哼出一丝气音。
原本仅有的一分怀疑顿时暴涨到了七分,更多的一种说不出的失望。
又是佛跳墙!
在他固化的认知里,这道菜早已沦为燕鲍翅肚粗暴堆砌的代名词,不过是一坛油腻浑浊、毫无层次感可言的富贵浓汤。
营养?在老火慢炖的七十二小时里,恐怕早已流失殆尽,只留下一堆的脂肪、嘌呤这样的健康炸弹。
几百年前的老古董了,凭什么在现代美食的餐桌上占据一席之地?
更何况,它赖以成名的核心香料——野生的冬虫夏草,早已被列入国家二级保护植物名录,严禁采挖。
至于人工养殖的,味道和营养先不说,单是培育过程中滥用激素导致的潜在砷中毒风险,就足以让任何有良知的美食家对其敬而远之。
既然灵魂已失,原汁原味已不可得,为什么还要为了一个空洞虚浮的‘古法’名头,特意搬出这满汉全席里最昂贵的这道菜来充门面……
这位安总厨的眼光和格局,未免也太急功近利了些吧?
不管怎样吧,基础的涵养吴宏量还是有的,简单答个“好”,没再多说什么,提着行李箱径直上了二楼客房,继续处理手头未完成的工作稿,推门的瞬间,他心里其实已经对这一天的行程不抱任何希望了,只当是还人情,应付完这顿形式大于内容的晚餐好了。
坐在房间的靠椅上,他打开笔记本,屏幕反射的光映亮他镜片后挑剔的眼睛,也照亮了新晋米一餐厅‘云镜’那精致得近乎做作的菜单页面。
“……鱼子酱脆片佐分子料理风腌渍樱花冻……”
吴宏量低声念出其中一个菜名,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仿佛舌尖已提前尝到某种令人不快的造作滋味:“华而不实,典型的味觉骗局。”
指尖落下,敲击声清脆又带了些审判的味道。
他毫不留情地在文档中解剖这道价格高昂的菜肴:“鱼子酱的咸鲜被过度甜腻的樱花冻彻底淹没,所谓的分子料理技巧,只留下一堆毫无灵魂的泡沫,形同嚼蜡。主厨大概只顾着在镜头前如何优雅地摆弄那些氮气罐,完全忘了食物存在的意义在于满足味蕾,而非炫耀那些花哨却空洞的实验室把戏。”
精准、刻薄、毫不留情——这就是吴弘量赖以成名的金字招牌。
他出身于顶尖的蓝带厨艺学院,浸淫于米其林体系的严苛标准多年。在他的美食宇宙里,只有西式的逻辑、精准、分子料理的炫技和盘饰的极致美学才称得上是高级。
至于那些‘大锅乱炖’、‘油盐酱醋堆砌’的中式传统?
他曾在一次电视节目里对着镜头,用他那惯常的、带着点英伦腔调的普通话下了冷酷的断语:
“不过是守旧落伍的产物,缺乏对食材最基本的尊重和想象力,本质上仍是满足原始口腹之欲的粗暴方式。”
此言一出,舆论哗然,却也彻底坐实了他“中餐克星”的名头。
至于今天为什么要来……
说实话,米志给他发的那些图片,卖相倒是及格,但风格完全不是他的菜,要不是一次旅游途中遇见了那个白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