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脸上同样不见胜利之色,靠在门板上闭眼沉沉吐出口气。
他垂眉看向这双手。
这双手曾提剑,也握笔,养尊处优得祖辈厚望期待,承载燕家未来,在京中风光无限。
后来燕氏抄家问斩,旁支在流放中吃尽苦头相继死去。性命头颅成为百姓饭后谈资,成谋逆罪臣应得的下场。
就是那位被族中赋予众望,想尽办法换成旁支身份也要保他活下的小公子,更是送进掖庭做尽苦事苟活。
眼看亲友父兄头颅落地,看被抄家发配到表亲吃不了苦头郁郁而终,就是最初一同在掖庭醒来的远亲,也受不了这等屈辱自尽了。
谢无行还活着。
苟活至今,莫说意气风发谏言献策,就是去燕家坟前上香也不配。
脊骨叫人踩碎,又在掖庭腌臜中重塑,铁了心要做太监。
这两只手摸爬滚打一路磨出浸透死人血的茧,现在就是洗一万遍把骨肉淘洗透,也不能再有从前半分影子,太监就是太监,伺候人的命。
谢无行敛下心思,同往日一样,恭顺做皇帝爪牙,替他耳听六路监管心思不正的官员,再取两条有大逆不道之心的人命。
这计划就是还在脑中设想时,谢无行就做得很熟练了,更遑论今日亲自动手。
他提剑,看向倒在血污里的人。
对方神色惶惶,没想过谢无行背地为皇帝处理朝臣一事竟是真,一时只想解释求饶;
“谢公公,谢公公明鉴,臣不曾有过一丝不忠之心啊!!”
他挣扎着要起来掏银子,谢无行打断:
“张大人好命,从前只是令使,当年落井下石激烈谏言燕家得到赏识,如今也爬到从五品郎中了。”
“真是不枉费大人这一路都巴结奉承。”
什么意思?这等陈年旧事,谢无行怎么会知晓,难道——
长剑刺进人肉,谢无行看面前人不甘睁大眼,喉管撒出鲜红,咽了气。
血还温热着,不断往地面滴。
他恍惚那血是从自己肋下流出,而地上黢黑虫蚁爬上尸体,爬上他父兄的脸。
这是死的第多少个?谢无行已数不清,正如当初也数不清有多少张,笼罩在燕家上方的嘴。
他盯着尸体良久,腹中反酸到近乎干呕,垂眼平静令人来收尸,脊背挺直回到宫中净手。
水刚烧开不久,还未凉透,他五指浸进去,以刀为帕一遍遍擦拭。匕首刺过皂角游离于皮肤上,下秒好像随时会割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谢无行喜洁,别说是脏污,素日就是仅沾了点血味的长袍都得尽数脱下去洗,但现在这般神色让人觉得他是恨不得将这身人皮都褪下、切碎洗了。
德顺在旁心惊胆战,一会还要在御前露面,再这样洗下陛下要是问起,该怎么解释?
他试图打岔道:“大人,您擦擦手吧。”
“大人,您如今已是宫中掌印,一人之下那些朝臣不都得看您面子,何须为小事烦扰?”
“大人,陛下召见,应是为今日赈灾之事有话要说,听说大皇子正马不停蹄往宫中来,只怕要自行请命,您还要去见五皇子吗?”
怎么问谢无行都没有反应,德顺灵机一动,取东西来:“奴才先前在那抽屉里看见了方帕子,您用这个擦擦。”
谢无行瞥去眼,浸在血色里的恨意被打断。
这淡色丝绢一直随意放在抽屉中,从未被拿出端详过。
正如谢无行待纪清梨的态度,他不是裴誉那等人,更与费尽心思在男女之事上的沈怀序不同。纪清梨与他而言,并不重要。
不过见不得有人得道处处顺遂,也见不得纪清梨干净站在那,刻意插手断掉这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