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山间的草木恣意生长,散发出炙热而躁动的气息,藏在草木中的虫子啁啁鸣叫,十分急促。
傅棠梨抬眼望着他,那一瞬间的时光仿佛拉得长长的。他要做什么呢?要不要躲开呢?她站在那里,模糊地这么思量着,心中有些茫然,一动不动。
而他只是理了理她的凌乱的发鬓,替她将几缕碎发捋到耳后,轻盈如同羽毛蹭过。
“梨花,你瘦了。”他叹了一口气。
先是被软禁在长阳宫,之后沈皇后过世,她忙着操持后事,没过多久,叛军临城,匆忙出逃,这段日子来就没个安稳时刻,能不瘦吗?
傅棠梨苦笑了一下,鼻子有点发酸,含糊地“嗯”了一声。
赵上钧倏然摊开双臂,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拍了拍她的后背,用宠溺的语气抚慰她:“别怕,梨花,我在、我在这里,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傅棠梨一惊,下意识地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怀抱。
但他抱得那么紧,双臂强硬如同铁箍,牢牢地禁锢了她。
他的身上带着梅花的苦香,或许还有血液干涸了,宛如铁锈的味道,糅合在一起,夏天的夜晚,连空气都是滚烫的,男人的气息将她从头到脚包裹起来,无从逃脱。
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惶恐和不安仿佛一下子全部涌上胸口,在旁人面前,她要装作冷静坚强,但此刻,在赵上钧面前,她却一点一点地软了下来,低了头,脸贴着赵上钧的胸膛。
他的胸膛坚硬而宽阔。
傅棠梨喘息良久,闷闷地道:“我不信你。”
赵上钧无奈地笑了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表示安抚。
“你骗我、太子骗我、表兄也要骗我。”傅棠梨越说越觉得委屈,其实这样的话并不合宜,黏黏糊糊的,像在和他撒娇一般,可她心里气得要命,忍不住恨恨地咬了咬嘴唇,“你们一个两个都这样,怎么了,我看过去像个傻子吗?”
“那么……”赵上钧的嘴唇贴着她的耳朵,如同情人间的喁喁细语,“我现在就杀了元嘉,为你出气,可好?”
傅棠梨怵然,她打了个激灵,惊醒过来,用力推开了赵上钧,后退两
步。
林中飞鸟不知何故惊起,发出一声尖锐的啼鸣,扑簌簌地掠过树梢上的圆月。
“梨花舍不得他吗?”赵上钧柔声问道。
他并非说笑。
傅棠梨汗湿罗裳,她摇了摇头,不敢回答这个问题,沉默半晌,收敛起方才的失态,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返身走开。
走了几步,她情不自禁回头看了一眼。
赵上钧还站在树下,他眼眸的颜色有点儿浅,就如此夜里的月光,温柔地望着她,清辉皎皎。
这又令她心软了起来,她顿住脚步,小心翼翼地嘱咐了两句:“乱兵四起,时局诡谲,你万事小心,保重为宜,千万……千万不要让人担心。”
几步之遥,若即若离,四下无人,山林静寂,她的声音比风还软。
赵上钧心满意足,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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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棠梨回到幄帐的时候,赵元嘉已经出去了。
宫人禀道,传林承徽不适,太子担忧她腹中胎儿,过去瞧上一瞧。
这大抵是逃避的意思。
傅棠梨这会儿不想去计较这个,闻言不过淡淡的,更衣自去安寝。
她夜里睡得不太踏实,出行在外,终究不如宫中,这大热天的,也没得冰块纳凉,牛皮帐子闷得很,捂得人胸口发沉,额头一直出汗,在梦里像是被魇住一般,翻来覆去的。
睡不多时,突然被凶狠的吵闹声惊醒了。
傅棠梨遽然睁开眼睛,翻身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