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恨我?为过去那些事,到现在还恨我?”
冬宁咬咬唇,没办法给予他哪怕一个字的回应。
深吸口气,他仰头朝天,舒出胸口的浊气,随后,竟是自嘲地笑出声:“还问我……会不会把颜家怎么样……?呵,我会怎么样吗?我章越就是本事再大,我敢怎么样嘛?”
“颜冬宁,你就是吃定了我,吃定了我舍不得动你,一丁点都舍不得……”
哪怕那日都到了那一步,他宁可把自己憋死绷坏,最终也还是没有真舍得,将她捅穿。
她用她的固执和倔强,在一次次的试探中,迫使他低头,再低头,甚至最后跪在她面前祈求,仿佛才能让她出了心中这口恶气去。
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能永远比那最任性的孩子还无理取闹。
因为她就是吃定了他,吃死了他。
他章越,只能认栽。
“你想清楚了,真的要走?”颤抖着,他还是问出最后一遍。
“嗯。”冬宁执拗地点头。
“好。”这次,他爽快地应下。
迅速转过身,他将那被她逼出的眼泪掩在夜色中,不愿被她瞧去。
“你放心,我章越不会使什么肮脏的手段来对付你爹。以后他走他的路,我不会给他使绊子,可也再不会给他助力。”
“颜冬宁,你想清楚了,就别后悔。”
他大踏步走了。
独留冬宁一个人在原地,空望着满地的月光,在茫然凄迷中,一遍遍,叩问自己的内心。
*
这不是冬宁第一次,将箱子摞满整座房间了。
第一次,是他要赶自己走;第二次,是她自己要主动搬出章府。
可唯独这一次,她才真真实实感觉到,自己是真的要,彻底离开了。
人在面临离别那一刻,又容易从回忆中,生出无限伤感。
这座她住了四年的大宅子,她熟悉这里的一花一木、一砖一瓦。
第一次进入这里时,她还是个怯生生的小娃娃,害怕又依恋地抓着他的袖子,跟着他将府上参观了个遍。
他待自己这般费心尽力,最终只换来了她的辜负,还有母亲的怨怼。
“孃孃。”冬宁动了动泡在热水中的脚趾头,唤了句正弯腰在箱子边清点东西的芳嬷嬷。
“嗯?脚泡好了?”芳嬷嬷应一句,起身将箱笼盖好,过来就要替她擦脚。
冬宁将脚从热水中抬起来,芳嬷嬷过来一把用毛巾包住。
“孃孃,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是个小白眼狼呢?”
芳嬷嬷被她逗笑了,“宁姐儿怎么忽然这么想?”默了默,她敛了笑,“不过章大人待你,那确实是没的说,夫人虽然有些误解,但孃孃还是得说句公道话。毕竟这么些年,我那也真是看在眼里。”
“离开前,你还是得跟章大人好好说声谢谢。”
“嗯。”冬宁应一句,也不躺回被窝里,脚往鞋子里一套,又生出想要往燕誉园跑的心思。
门开了,薛贞柳从外边回来,见冬宁从床上起身,忙就要把她按回去。
“哎,这么晚了,你又要往哪里去?”
“这时候,就别到处跑了,安心在这儿园子哩待着。”说着,她将门掩上,靠过来悄声道:“我刚刚看到,府里来了个人,火急火燎地,好像还是应天府来的,急忙忙就奔章越那儿去了。哎,你说这大晚上的,不定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怕他们这些上头的人争来斗去闹得厉害。”
她说着,在桌边倒了口茶喝上,“所以说呀,别看他们位置爬得高,那摔下来才跌得重哩。咱这时节打算走是对的,趁早地离了这章府,就怕那火星子呀,要溅咱们身上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