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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碌之辈,不知所云,尽是做些邀功之语。”他冷酷地点评刚刚那个奏折,似乎只觉耽误了他的时间。

杨秀卿和善地笑了笑,“没说他,说你呢。咱也都是从下头做上来的,渴望自己的功绩被陛下看见,也属实人之常情。你也不是头一次见,犯得着动这么大的肝火?”

章凌之深吸口气,只觉眼前奏折上的字像是自己长了脚,混乱一团,在纸上四处乱走。他一个字也串不上、看不懂。

干脆啪地一合,脸色又黑了几分,“没事,就是最近有些烦心事,我……有点理不清。”

“呵呵。”杨秀卿竟是笑了两声,“还有能叫你理不清的事儿呢?怎么?是看上了哪家姑娘?”

他这个徒儿,惯常是个严谨稳重的,朝务上再棘手的事、再纠葛的人事关系,都能叫他抽丝剥茧地捋清捋顺,能扰了他的心神,只能是感情上的困惑。不然怎么把自己剩成个大龄未婚男青年?怕是在此事上,还不怎么通窍。

章凌之听他此语,竟是红了耳朵尖,脸色很是不自在起来。杨秀卿挣大了眼,撮着嘴就要八卦两句,却被一阵严肃的咳嗽声打断。

“这文渊阁是办公之所,不是谈闲天的地儿。马上就要朝会了,还有这许多折子没批完,诸公还请专意务实。”裴一元捋了把他那漂亮的长髯,施施然警告。

虽说杨秀卿是现任首辅,可大家心知肚明,他没两年就快卸任了,而今也是少了斗志,优游从容,不大怎么爱理事,只等着在这个职位上安安稳稳地熬到告老还乡。

裴一元对于他这种态度,很是看不过去。

但他话是没说错,确实在此种时候聊天不大适宜,杨秀卿便只能忍住心底那点好奇,又挪开批自己的折子去了。

章凌之盯着折子,双眼直发愣,却是被杨秀卿的话勾走了神思。

看上了哪家姑娘……?

是呀,他看上了自家的姑娘,他亲手养大的,他的好姑娘。

过去那些躲躲闪闪、自欺欺人的心思,终于在那晚吻她的狂热中,彻底抖落了出来。他无法不去面对,没有回避和欺骗自己的余地。

他对颜冬宁的感情,不止于爱护和怜惜,还有占有,还有欲念。

他想要她,不是父亲对孩子,而是男人对女人。

手中的折子啪地垂落,他陷进官帽椅中,惶惶失措。

恐惧和惊慌像巨大的兽嘴,将他一口吞没。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会生出这种畜生般的妄念,可他无法否认自己的一颗心,切切实实地为她跳动。他永远忘不了小姑娘刚来府上时,稚嫩纯真的模样,像只惶恐不安的幼兽,他掏心掏肺地对她好,是真心拿出了父亲一般的心态教养、疼爱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他无法追溯,更不敢追溯,每一次回眸审视,都像是在黑暗中,凝望深渊。

*

西风渐紧,吹秃了京城的梧桐树,黑漆漆光裸的枝干朝向灰白的天,风刮过,擦出萧萧的响声,肃杀干冷。

冬宁这个十七岁的生辰,过得清俭。天空没有降雪,章凌之每年都会精心准备的礼物也未如期而至。只早上睡醒的时候,看到床头落了一袋子银钱,锦囊装着,塞得鼓鼓的。

这就是他给她的生辰贺礼了。既传达到了心意,又透着几分敷衍潦草,竟是连个面也不肯露。说不难过是假的,但她很快又把自己哄好了。

芳嬷嬷本来还怕小姑娘又要难过得哭鼻子,没成想她却是淡定了许多,欢欢喜喜挑着衣裳,说要去上林苑看梅花。

心里顿时倍感宽慰。

好在,章大人似乎不再能像过去那样,随意牵动她的心情了。

十七岁的颜冬宁,真的有在努力长大。

腊月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