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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某个早起的清晨,忽然踮脚吻上他的面颊……

可绝不是像如今这般,她那些露骨的文字被最讨厌的人一行行研究细读,然后威胁地甩到他案头。

那里面详细描绘着她每一次心动的韵律;每一次他的靠

近,她都小心攫取他的气息;每一次他的触碰,她血液都滚烫地倒流……

还有对他那些漫无边际的幻想,在床上交互着的动作……

只是那些编造的东西并非她本意,是书坊老板的指导和要求。

她所有见不得人的少女心事,全都在那本书中了。

而今一想到他们叔侄二人竟将她的每一个字都阅读了去,就好像自己被扒了个精光,赤裸裸地袒露在了人前。

没有“往生花”这个笔名的遮挡,她觉得自己真的就好像一个……□□,被赤条条地钉在木架上,供他们戏谑的冷眼审判、嘲弄。

芳嬷嬷从后院收了晾晒的衣服,抬着篮筐,回了叠彩园,却见半扇房门就这么打开着。

“这个丫头,真是越来越迷糊了。”她把篮筐放下,跨进门内,顺手将门带上,再去探头一瞧,果然,床上的被子正拱起个小山包。

每次冬宁一不高兴了,都喜欢把自己藏在被子里,人整个盖进去,不知又在独自发什么闷气。

“小祖宗,又怎么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了?”她手去掀那床被子,却被冬宁死死拉住,闷头盖脸地不放手。

“啧!快松手!”

她用力一拽,被子从冬宁头上溜下,露出一张哭得红肿的小脸,糟乱的乌发散在锦枕上,乌泱泱淌了一大片,混着数不清的泪水,糊了一脸。

芳嬷嬷惊住了。

她很少见冬宁哭成这个鬼样子。

泼泄的光线再次扩大了心中的羞愤,她拳头抵住贝齿,呜咽着翻过身,一下一下,啜泣地抖动。

“宁姐儿!怎么回事?!”

芳嬷嬷去揽她的肩,一个使劲儿,将冬宁掰正了过来。小姑娘仰面对着她,双手盖住脸,哭得撕心又裂肺。

“孃孃……我……咳……我没脸了……呜呜呜……我没脸再见他了……咳咳……”

被泪水呛到,她一边哭,一边剧烈咳嗽起来。

芳嬷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白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来,只是将她抱到怀里,拍抚着她的背顺气儿,口中轻声哄慰:“好了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天大的事儿,也总有过去的一天的。”

“不会的,真的不会了……他……会讨厌我的……”

她不敢想象,他看了那些东西后,该怎么看待自己?

寡廉鲜耻?□□荒唐?精神错乱?

害怕,她真的好害怕。

她的喜欢那么珍贵,为什么会像现在这样子,被人放在地上践踏?然后面目全非,无可拼凑。

她紧闭着牙关,可呜咽声还是从齿缝中溢出,裹着泪水,沾湿了芳嬷嬷的前襟。手紧紧揪住她的衣领,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拽住,将所有的哭泣都掩埋在她怀中。

芳嬷嬷心中刺痛,只是抱着她,紧紧抱着她,陪她默默流泪。

铜壶滴漏滴滴答答,已经走过亥时。

入夜,房间终于重归宁静。

冬宁痛哭过一场,晚膳都没心思吃,还是芳嬷嬷好劝歹劝,才勉强喂她喝下几口汤。

简单收拾过后,扶她躺上床,冬宁一把捞过她最爱的小兔子布偶,紧紧搂在怀里。布偶的软绵暖和,安抚着她焦躁失落的心。

秋夜微凉,芳嬷嬷将灌好水的汤婆子塞到她脚边,又起身过来,将被角在她脖子处紧紧掖好。

“啧,快把这个布偶拿开,都多大个人了,还抱着睡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