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可以前我睡不着的时候,和她睡一头,她的手握着我的。我为什么会害怕?我怎么会害怕?”
“精神尚好,许是痰壅。”他语调平静,“热痰卡在喉头,一口气上不来便撒手。”
人活着就是一口气。一口气不来,往何处安身立命。
她茫然看着他,“真的吗?是这样吗?”
他颔首,“上回我来,见她总是咳嗽。与你哥哥说话时,偶然得知这样的症状已经有些时日。胡胜常是我让他来瞧病的,我也略微知道些。这口要命的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也许在今天,也许在明天。也许那时你们在她身边,也许不在。这不是人力能够左右的事情,这是无常。”
无常。
她细细品咂这两个字。逛庙会的时候,会有人扮演黑白无常。他们是阴曹地府的鬼差,专司缉拿魂魄。哪怕你铜墙铁壁,哪怕你皇亲国戚,勾下生死簿,一刻也不得迟,再不能还阳。
尘世的无常,又何曾少呢。
她用话语拼凑出一个记忆里的祖母,又从他口中,了解到一个更完整的祖母。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您今天怎么会来?”
这话实在太没有逻辑,或许只是她无话可说,所以生硬地附和。他深深地看着她,目光就像盆中的炭火一样,于隐晦处灼热。
他把这个问题返还给她,“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此时此刻,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或许我也不知道,所以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可以说服我自己的答案。
有一阵冗长的沉默,在这一阵沉默里,炭火慢慢地燃烧,猩红吞噬着黑暗,悄无声息地,蔓延,扩散。
敬佑还在廊下和人说话,目光远远地往这边看了好几眼,等锣鼓开始重新有节奏地敲响,敬佑走来招呼她,“苟儿,去解结了。”
所谓“解结”,便是道士以绳系纸钱,打活结。子孙们跪地,伸手将纸钱压向地面,活结自开。三番往复,寓意与亡人此生缘尽,恩怨俱泯。
讷讷带着他们,都跪在阶下。因为天气冷,地面坚硬,活人懂得变通,在膝盖下垫了一层被子。敬佑跪在最前面,然后是讷讷和她,图妈妈年迈,站在一边看着。再往后是一些侄孙辈。
道士念念有词,“解了东方怨,和了南方结……”
说着把绳子垂到她面前,示意她往下拉。
她伸出手往下拉,原本就疏松的绳结应声解开,发出“嘣”地轻响。
道士再次打结,再次念,“解了西方怨,和了北方结……”
她又将绳结拉开。
道士最后一次打结,“解了上方怨,和了下方结,解了东南西北四面八方一切怨和结——”
最后一次拉开绳结,道士的衣袍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拂过她的身边,她于泪眼婆娑中抬起头,看见灵堂里的烛火摇曳,一瞬间仿佛看见了故人。
解完结,今晚还有最后一项。过奈何桥,破血盆地狱。这是妇人死后才会有的仪式。
敬佑遵从道士的授意,领人把已经准备好的猪血放在用长凳搭建的奈何桥的对面。血盆的一头有一个站在船上的纸人。敬佑将要过桥的人聚集好,都站在道士身后,特意又装作无意地找着那一位人群里的“老妹丈”,对他说,“你和苟儿一起来吧。”
这就是大舅哥对老妹丈最大的肯定了。
两人一排,他站在她身边。
赤脚的道士开始做法,手中拿着引魂幡,念念有词。敬佑捧着祖母的牌位,走在最前面。率领着众人,踏上了由条凳搭成的“奈何桥”。
桥上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她走在前头,小心翼翼地,朝他伸出手。
他再一次握着她的手,一前一后,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