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或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他都已经做好应对的准备,谁了在不知到底是长还是短的一阵漠然后,他终于听见皇帝的声音,仿佛在讲一件再小不过的琐事,“知道了。”
“知道了”这三个字,他听过很多次,也见过很多次。在请安折子上往往能看见御批“知道了”,或是回奏事宜,皇帝首肯,也会答“知道了”。此时此刻,他的如释重负,竟也来自于这三个字。
令他陡然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无人看见的地方,终于扬起唇角,再度扫袖俯身,真诚地高颂,“万岁圣明。”
和亲王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御前的茶,素来清新有回甘。他看着淳贝勒,天光模糊之间,有片刻恍惚,也不知透过他到底看见了谁,那一些刻意回避的、消磨在岁月里的遗憾,一重重、一层层地在口中萦回,无端让他觉得舌根发苦,转头去看皇帝。
却见皇帝只是垂眼坐在那里,背对光亮,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第84章 未时四刻无缘的事,实在太多。
他们出养心殿不久,端亲王便来了。
这位年长的叔叔,如今很少进宫。大多数时间,都消磨在家中。
皇帝没有想到他会来,脸上还有挂不住的疲色,赵有良亲自搀着端亲王,请他到东暖阁的炕上坐,他依旧固执地辞让,皇帝却说,“叔叔请安坐吧。”
他语气亦是显而易见的疲惫,诚恳地,“叔叔此时能
来,我真的很高兴。”
端亲王这才欠身,只坐炕沿的一点。
皇帝没有发话,照例是不能开口的。皇帝便问,“前几日听太后总忧心,说还是不太好。后来让胡胜常去府上看过,现下好些么?”
提起世子,一向开朗健谈的老亲王,面上也浮现出几分忧色,他说,“劳烦太后、主子挂心。他是旧病症,上回胡太医去瞧过,开了些温补的药,我瞧他这几天好多了。儿孙自有儿孙的福,至于其他的,都是命数。”
皇帝只是笑,“都是命数”四个字从心头碾过,倒觉得笑都费力。
端亲王鲜少看见他有这样的神色,不过将这几日的前因后果略一参详,便也不觉得奇怪。
他说,“今天天气很好,和数年前一样。当时您向先帝有所求,先帝不悦,让您对着西边的‘勤政亲贤’跪了一个时辰。今天您的不畅,与数年之前,是因为同一件事么?”
皇帝在他面前,露出几分少年人才会有的赧然。他没有回避,说是,“当年我向阿玛求取,阿玛大为不快,斥责我心有杂念,最后也没有同意。我知道我动摇不了他,他那么地威严,做出的决定没有后悔的余地。当时我因为自己的私心,想要强留下她,今时今日,自偿因果。”
端亲王听见“威严”二字,唇畔不觉微微带笑,思绪很轻易地飘回某一个春日的午后,蓝天,浮云,碧水,白鸥。然而这些少年往事毕竟来去匆匆,也像浮云一样,转眼就消散无踪。
宛如家常的叔侄叙话,暂时也能够抛却尊卑。年长的叔叔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吗?为什么一定要让她走到朝堂上去?”
他想聪睿如皇帝,不会不清楚,让她走到朝堂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绝后路,从此两不相干。不然她在朝堂上铁骨铮铮高颂的正义,都会被附加上天子徇私的罪名。
在这一出戏里,他们毫无关系,角色鲜明。
皇帝扮演着裁决善恶、秉公无私的圣天子,她扮演着一腔冤情,什么也不怕的孝女义女,如此这般,人世间的善与恶,才算干净。
哪怕天下人心知肚明,世上从不会有纯粹的善,也不会有纯粹的恶。可是世人偏偏喜闻乐见,至善之人扬眉吐气,至恶之人堕落阿鼻地狱,并摩拳擦掌,乐于对此口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