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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一天 平章风月 68717 字 1个月前

他们都说,先帝丧期一过,我便急着清算旧臣。说我‘念旧情’,你是头一个。”

他问她,“那么你呢?你是一个念旧情的人吗?”

她想了想,“也许是吧。但是事情总推着人往前走,有时候过于沉缅过去,不肯放手,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知是在问她,还是在问自己。皇帝的目光从她身上收回,落在不知道什么地方,“放不下,又该怎么办。”

他没有等她回答,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在我很小的时候,他是我眼中最正直、温厚、可靠的人。阿玛有时喜怒无常,不达期望便会训斥,他却总是很耐心。教我文章、骑射,是先帝亲封的巴图鲁,”

他话语晦涩,显而易见的,说得艰难,“我谢他,又恨他。在亲自为他定论前,总觉得应该再见见他,可是在不知道如何面对,所以,”

他再次看向她,虔诚地,诚恳地,甚至有些茫然无措地,“你能,和我一起吗?”

她没有犹豫,也没有过多的迟疑,回答他,“能。”

第90章 申时二刻我是个痴人。

马车碾过胡同,贴着春联的街巷,从车窗外飞掠而过。

风迎面而来,有渺渺的回声。愈发显得车内安静。

好像这条路很长,走不到尽头一样。

这次见面一切从简,早有刑部司官具服恭候,战战兢兢地为他们引路。步履踏过砖石路,有窸窸窣窣的,细碎的声音。门楣低矮,石阶上覆着干燥的青苔。

牢狱里的气味,并不算很好闻。穿过几重森严的门禁,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的霉味、汗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甬道幽深,两侧是厚重的石墙和铁栅,壁上油灯昏黄,光线勉强照亮脚下湿滑的石板。

偶尔有压抑的咳嗽或铁链拖地的声音,从黑暗的囚室里传来,阴冷的,充满灰尘的,各种不知来自何处的风混沌在一起,种种气味交织下,是一个又一个,等待被宣判结局的人。

司官打开沉重的铁锁,刺耳的摩擦声在死寂的甬道里格外清晰。

将门打开后,他便退下了。

拜敦端坐在稻茅堆上,身体似乎僵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皇帝盯着他,并不上前,一言不发,神色莫辨。福保提着一个剔红錾花的食盒,声音在昏暗的牢狱中,有种诡异的漫长。

“——万岁爷赐下新春饽饽一品。”

年迈的臣子,以浸淫宫廷多年,刻入骨血的标准礼仪,叩谢帝王的赏赐。他扫下马蹄袖振袖,屈膝叩首,口中高唱,“奴才拜敦,领赐谢恩,恭请圣安!”

皇帝只觉得多看他一眼,便刺目至极。

“谙达”,皇帝这样喊他,声音在狭小的囚室里显得异常清晰,也异常平淡,听不出任何波澜。

皇帝问他,“这是个善终吗?”

皇子们会将自幼亲近的师傅们,唤作“谙达”。他小时候常常“拜谙达”、“拜谙达”地叫他,很亲切,他知道,无论有什么不能向外人说的烦心事,都可以和这位谙达讲,也知道他会对自己永远有耐心,甚至想,他会一直忠心耿耿地,像小时候尽心护佑他一样,护佑到老,到死。

还记得当时,有位年迈的臣子在养心殿向阿玛乞骸骨,他也在。彼时年少不知事,曾这样问拜谙达,“您到老了,也会像他这样,来求阿玛让自己回家吗?”

年长的谙达若有所思,末了只是很轻地说,“奴才想求一个善终。”

他觉得很疑惑,这样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没有善终呢。

甚至想,就算他因为什么事,惹怒了阿玛,他也一定要拼尽全力,来保下他。

他是他最亲近,最可靠的谙达。

见证了他的长成,从未缺席。见证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