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难以自制。
明明自始自终,他都欣然将自己划为局外人。
贵妃柔和的声音还在耳畔,怎么听都不算顺畅,“刚才她已经认下,书是她所写。既然万岁爷与老主子默允,便无可追究。还有一样,这支头花,她也已认下,是从宫外私传所得。这是……”
贵妃迟疑着揣摩皇帝的神情,却实在揣摩不出一二,只得继续说,“宫禁内外私相授受,照祖宗家法,当杖责后逐出宫去,永不复用。”
太后轻轻嗽了两声,“你喝盏茶吧。”
皇帝似乎没听见,只是看着她,“又是头花?”
他微不可察地吸了一口气,“你认了?为了他,你认了?”
她终于肯朝他望过来,眼中是熟悉的倔强,像是天底下最柔软却最有力量的水,可以轻而易举地浇灭无边心火。
“是。”
“是”字的尾音未落,或者说还未全然开口,皇帝已坦然接语,“是宫外得来。”
太后有些讶异,“你又知道?”
他的语气平和得像在说今日的天气,“儿子久坐高台,很想体恤民情。着淳贝勒从宫外挑了些时兴物件进送,这一支,记不得什么时候,随手赏的。”
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今日无论如何,是定不了罪了。
皇帝掀起眼皮,“还有什么?”
储秀宫贵人心中着急,暗暗地看一眼张千,张千却也不傻,不敢在此时出头,不防听见旁边沉默了很久的女人,带着些疲软的嗓音,回答天子的问询,“还有贵人咬定的,奴才频繁出入慈宁花园,私下勾缠张千。在慈宁花园被捉,人证物证俱在。”
太后沉默着,没有料想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境地。
连张千也愣住了,“你不是不认吗……”
皇帝说,“你的确犯了大错。”
扬声,“赵有良。”
赵有良早已候在一旁,听皇帝传唤,递个颜色给在外头的常泰,一并将一个宫女押了进来,等连朝看定了,才发现正是小翠。
赵有良呵着腰,小心翼翼地回话,“老主子,宫女连朝频繁出入慈宁花园,是向宫女小翠传递御前消息,告诉她主子的喜好、御驾的去向。小翠已全招了。”
太后问,“小翠,如实么?”
小翠磕了个头,很坚定地说,“如实。奴才是先帝爷最后一年选秀选入的秀女,宝荣、小翠、连朝、明善、贞佑、喜姐、恩绰、甘春,统共八人。万岁爷登极后,奴才们没有得到允许出宫的恩旨,被内务府囫囵安排到内廷充作宫女,其中宝荣、贞佑在雨花阁,明善、甘春在漱芳斋,恩绰、喜姐在御花园,贞佑去年五月二十五日子时因病身故,十六岁不足。喜姐去年七月初一日落池而亡,差一日满十七岁。”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而奴才与连朝一起在慈宁花园,共事三年。”
一字一句,仿佛没有不甘,只是平静地将这几年的光阴,从自己口中说了出来。
“奴才们昔年一同在景仁宫贵主子位下学规矩,等候御旨赐婚。奴才因心中不平,不愿在慈宁花园蹉跎光阴,所以让连朝向我传递御前消息,想要把握万岁爷喜好,离开慈宁花园。连朝频频来找奴才,是奴才的主意。她来时,张千常常懒惰怠工,慈宁花园一众都可作证。她每次来时,最多一刻有余,没有过多停留,更谈不上与张千纠缠,请诸位主子睿鉴。”
连朝看着她,却好像从来都不认识她一样。
或者哪怕一起从神武门入宫,做秀女时睡在相邻的床榻,因时不遇做了三年的宫女,无数次进出神武门,进出妞妞房,甚至一起因为贞佑与喜姐的死而流泪,彼此抱团取暖……这么漫长的岁月一起走过来,她似乎从今天才清清楚楚地了解,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