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肃已至不惑,家中子侄向来害怕他,不论是谁都不容情面。此时,他却像那种偏惯家中小孩的慈爱长辈,深锁的眉心都舒展开,语气缓和,似乎还带着一丝诱哄:“从蒙城至燕都需一月呢,自然要以舒适为主,车厢大些,殿下也能舒展开。”
容初弦疑惑地看向他,黑白分容的眸子中满是不解,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他是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不受宠皇子,值得朝中重臣如此真情实意吗?
“大人,我还有兄长在世吗?”他换了一个问题。
季肃只以为是容初弦心性纯善,惦念其他兄弟姐妹,于是回道:“除大长公主外,殿下还有一位兄长在,封号为周王,如今三十二岁。”
“为什么是我?”容初弦追问,本朝有兄终弟及的传统,但以嫡长制为主,若无嫡子,便立长子。他还有兄长在世,怎么会轮到最小的幼子?
“自然是因为,殿下有大才——”
话刚出口,对上殿下越发疑虑的目光,季肃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却不知如何弥补,不由得苦笑:上天赐予的这场梦,到底是福还是祸?
为什么让一众三品以上的大臣提前得知了盛朝的命运,又不能宣之于口?
于现在的殿下而言,他们身上都打着先帝亲信的标签,想获取对方的信舟极难。
“算了,既然准备好,便直接出发吧。”容初弦不清楚这些大臣的表忠心话语是否真心,干脆不去自寻烦恼——大家未来只是同事而已,何必追根究底?
正预上马车时,身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容初弦心有所感,立刻回头。
马蹄声逐渐减缓,最后在他面前停下。
“我来迟了。”
舟多慈翻身下马,将人牢牢地禁锢在怀中,贴上容初弦的侧颈,感受到颈脖下的跳动,以及对方身上的浅淡香气,竟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他回来了,从那个容初弦早殇的梦中回来了。现在这个会说话,会和他拥抱的少年容初弦是真的;那个躺在金碧辉煌的棺材里,满身死气的容初弦是假的。
“……没有,刚刚好。”
容初弦声音艰涩。
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若是见不到舟多慈也没什么,事发突然,王府与蒙城之间路程又不短。可真正见到对方,才知道,他心里其实是期待的。
如今预想成真,容初弦心中只有欣喜,埋在舟多慈怀里,闷声问:“你……你怎么知道?”
“前些日子,有燕都官员从西宁府经过,我想到了你。”舟多慈微微松开了怀抱,碧绿的眸子宛如幽潭,确保容初弦时刻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不能心急。他对自己说。
现在他们还没有相知相许,若是太过心急,反而会吓走容初弦。
“若你要回燕都,或许会人手不够,所以擅自准备了……一些东西。”舟多慈越说声音越低,警惕地看着那些陌生的燕都官员——在他看来,所有的燕都人都是不可信的。
容初弦见舟多慈孤身前来,也没有包袱,有些好奇:“是什么?”
“我准备了亲卫和仪仗……”舟多慈的声音湮灭在逐渐逼近的隆隆马蹄声中。
下一刻,一队全身轻甲的军士从城门进来,仪仗拉不进来,只能暂时停留在城外。
容初弦:……?
他看向舟多慈,真诚发问:“慈哥你把阿叔的仪仗搬来了?”
舟多慈眼神温润:“他用不上,给你正好。”
这、这不是用不用得上的问题吧!
不仅容初弦想推拒,季肃也是一脸不赞同。
“世子大人,这不和礼制。”季肃疯狂盯着紧紧相拥的两人,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星子了,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