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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咙里,安分得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嘴巴不复灵光,穿着一身桃红色新衣的太傅大人难得老老实实地专注于手里的动作,一下又一下,把手中绸缎似的柔滑青丝从发根捋到发尾。

担心把人弄痛,他的力道很轻,和之前凶狠咬人的模样全然不同。

等完全弄好以后,已经过去了小半盏茶的时间,外间弥漫着幽幽药香,陈逐放下帕子,去看怀里始终很安静的帝王。

他以为顾昭瑾同样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而沉默,正要率先开口说些什么,垂下眼睫以后才发现对方已经阖上眸子,在自己的怀里睡着了。

姿态是完全不设防的安然,微微发红的面庞贴着陈逐的胸膛,呼吸带着灼人的热气,在他的怀里蜷成一团。

这样的场景经久未见,陈逐看着看着,有些出神。

记忆里,皇帝在他面前如此依赖的样子,可以追溯到六年前,对方还是太子的时候。

因为皇后的病逝,顾昭瑾悲恸难耐,再加上身体病弱未消,昏厥了好几次。

一条陈逐好不容易从阎罗殿抢回来的性命,险些又这么陷入绝境。

当时还没这么老的太医刚刚送走皇后,又为太子的情况忧心,一天能被柳常从太医院拉到东宫十数回。

最后为了便于看顾,干脆在东宫住了一段时间。

那段日子里,顾昭瑾几乎是把汤药当做粥饭喝。

喝得太多,厌恶到即使晕厥着,闻到了药味都要偏过头,把脑袋藏进抱着他的陈逐的怀里,仿佛这样就可以逃避掉这些苦涩难捱的东西。

一如现在这副模样。

睫毛被细密的汗珠濡湿,平日里总透着锐利的眼角泛红,连眉峰都在暖意里软了弧度,唇瓣因高热褪去些血色,却在无意识抿动时显出少年气的依赖。

陈逐摸了一下他的发丝。

干得差不多的乌发触手温润,只剩下轻微一点的水汽。

他的动作已经放的很轻了,但是怀里的人还是不安地蹭了蹭,不大的面庞蹭过毯子,堆成了小山的厚衣服滑落些许,露出残留斑驳红痕的白皙腕子。

陈逐帮顾昭瑾把手腕放回毯子里面,触手感觉到对方的脉搏在皮肤下急促跳动,像敲着发烫的鼓点。

因为不舒服,眉头又蹙了起来,眼睫也开始颤动,像是即将苏醒。

下一刻,一只修长带着薄茧的手指按了上去,拇指轻轻揉捏着,打着圈地施以让人放松的力道。

“睡吧。”陈逐很轻地说,收紧了圈着人的手臂。

于是怀里的人低低哼了声,滚烫的脸颊贴着他胸膛,耳廓抵着他的左胸,随着陈逐轻缓的心跳声竟慢慢舒展了眉头。

陈逐却没有就这么收回手,而是顺着顾昭瑾的眉峰描摹了片刻。

这人现在还只是略显威严多思,但是再过两年,烦心事越来越多,眉头也皱得越来越深刻,眉间便生出了怎么也抹不去的褶痕。

像是把所有的深沉全都凝结在了眉宇间。

别说依赖,连笑容都难以再见。

前世他将这些变化认定为为国事所扰,而今生……

陈逐看着蹭在怀里的面庞,想起帝王在浴房之中的质问,抿了抿唇瓣,竟有些不敢妄断。

……

第二天罢了朝。

朝臣听闻皇帝又病倒了,一心笃定他肯定是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心中大为感动,纷纷前来求见。

却没能在福宁殿看到顾昭瑾的身影。

来传话的太监让他们移步到景仁宫,一群人面面相觑,满心疑惑,却还是跟着内侍转移了地点。

大家伙儿又在景仁宫跪下了。

跪了没多久,忽而听闻房门开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