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可有旧疾……”
崔冬梅这话像是和舌头搅和在一块儿,黏糊糊,软绵绵,出不了口。下一瞬,就见杨恭复又坐下来,拽起崔冬梅的手,放在自己衣领处。
潦草穿在身上的中衣,松松垮垮,并不严实。尤其是那衣领处,交领散开,不消任何动作,已然可见一二分胸膛。小娘子的手,被人握住,落在衣领,本就惹人脸红心跳,加之那双大手,灼热异常,掌心处几分粗粒,未能有一丝空隙,顺着皮肉经脉,传到小娘子心房。
及至这等时刻,她方才觉出几分不妥。
她和陛下的关系,像是越发好了,好得有些过头。
突然,头顶传来杨恭的笑话声,“怎的,还有崔二娘子不敢的事儿。”
激将,妥妥的激将。
然,激将又如何呢,她崔冬梅一向是个只要成功,不要失败之人。自己说出去的话,定然践行到底。
遂下一瞬,崔冬梅猛地拉开杨恭衣领。只见素白中衣掩盖之下,左胸处漏出半块伤疤,狰狞可怖,坏了的皮肉,不知被谁家蹩脚绣娘缝补起来,坑坑洼洼,左一个勾线,右一个勾线。像是断成几节的蜈蚣,匍匐在上。偏生这蜈蚣,有孕一般,腹部隆起偌大一块。
那块隆起,被中衣掩盖些许,看不真切。
崔冬梅眼花,不能思考,只想知道剩下的一半是何模样。她颤抖着双手,打算再次拉开些,却被杨恭突然拉住,断了去路。
“不用再看了。”
他神色平淡,言语柔和,甚至带着几分心疼。
崔冬梅明白,这是怕她受不住,怕她害怕。
她想,他遭此大难,无人关怀,生死不知。在那清冷破败的偏院中,躺了三日。如今好了,她不过是要看个全貌,却惹来他心疼。他没心疼自己遭遇,却心疼她会害怕。
一时之间,崔冬梅只觉喉咙处有万千蚂蚁在撕咬,疼,漫天的疼。
她张张嘴想要说话,却不能发声,几番动作之下,她转而伸手去触碰他伤口。缓缓靠近,慢得再不能慢,她怕她素日的冲动,平素的胡闹,会使这人再次感受到疼痛。
坑洼不平,僵硬如铁。柔荑顺着蜈蚣的身躯,缓缓而上。
剩下那一半,他不让看,那便不用再看。
良久之后,崔冬梅终于找到自己的嗓子,仰头看向杨恭,“疼不疼?”
杨恭嘴角带笑,抬手来替她拭泪。及至他的手放在眼角,崔冬梅方才发现自己流泪。她努力想要笑一笑,扯开的嘴角,却如千斤重,不停地往下掉。
她说呢,怎的眼睛有些花。
“早就好了,不疼的。”
他说得很是平常,不见丝毫隐瞒,崔冬梅信以为真,“那,冬日寒凉,夏日暑热,可会犯旧疾?”自家老父亲也是如此,崔冬梅知道一二。
“刀四替我寻来极好的大夫,都好了,一切都好了。”
崔冬梅拧眉,恨他一眼,“你骗我。刀四救我父亲那次,我知道。他们主仆二人回到营帐之时,已然是两个月之后。你骗我,二哥哥,你骗我。”
杨恭继续替她拭泪,“刀四是我师父,即便是心系旧主,也不可能完全将我放弃。他早有打断,我不是骗你。”
崔冬梅越发不信,“刀四如今在我手上,去信问一问便知,二哥哥莫要骗我。”
见杨恭眼神闪烁,好似不敢应下这话,崔冬梅一手拽住他衣袍,徐徐穿好。既然二哥哥不愿意说,那她也不问了。往昔之事,过去了便过去了,二哥哥的伤,她多照看几分便是。
替人穿好衣裳,崔冬梅像是突然从伤情中回神,偏头过去,不让杨恭再拭泪。
“我不哭,清河崔二娘子,什么时候成个爱哭鬼了,我一向都是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