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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响两眼一闭,低声道:“师兄……随便一张就好了。”
“不行,这么能代表风土人情的东西,多带几张回折雨洞天,摆家里当纪念品。并排的三张挂走廊墙上,或者我们房里,很好看啊。”
白翎嘀嘀咕咕,认真规划着。裴响听见“我们房里”,不禁一愣,又暗暗地抿唇不语。
终于,白翎替师弟选定了一张银纹青面。其上没有多余的图案,仅以银线勾勒,但青色的涂料由深至浅,过渡自然,据说是入夜的象征,祝人安梦。
两人皆戴好面具,顺着人流移动的方向,沿街而行。
离面具摊已经很远了,裴响几番欲言又止,还是问道:“那几张,不要了吗。”
白翎:“嗯?要了干嘛。”
“你说可以装饰……住处。”
“是很不错。但想了想晚上怪吓人的,都是人脸,花花绿绿的表情还不一样,在床头看我吗?挂走廊里更不好。我晚上迷迷瞪瞪煮夜宵,抬头见它们冲我笑……展月一脉二弟子深夜被面条噎死?太好笑咯。”
白翎优哉游哉地走着,忽有些遗憾,说,“你现在不回仙去山住了。师兄更是远,那里就我一个人。你要是在的话,我倒不怕墙上的面具了,不过让它们盯着,我还怎么和你……哈哈哈哈哈!”
白翎的低落一闪而逝,旋即大笑,引得路人侧目。
裴响呼吸一滞,压着声音说:“你、你和我什么?”
“你猜嘛。”
白翎和他隔着面具对视,见师弟双目轻睁,显然被他言有尽而意无穷、甚至算得上调戏的话镇住了。
白翎心情奇好,问:“你觉得我和你什么啦?师弟,我可什么都没说哦。不算我欺负你吧?”
他没想到,裴响独身了一百年后,面皮比十九岁时更薄。师弟见眼前人语气轻佻、似笑非笑,怔怔地望他片刻,忽的将脸转开,快步向前。
白翎知道他心乱了,笑得更欢。
街上喧哗鼎沸,白翎的笑声并不突兀。然而不论别人多吵,唯有裴响身后的笑清晰入耳,比其他任何声音都深刻。不论他怎样调息凝神,也无法忽略。
两人依旧保持着小段距离,只要前面的停步、或者后面的加速,就能碰在一起。
等白翎笑够了,发现大伙儿全部朝着同样的方向走,遂与路过的少年搭话:“兄台,我们外地来的,这是去哪儿呀?前面有什么热闹吗?”
“神树庙有庙会啊哥们儿!快走快走,不快点赶不上戏班子开场了——”
年轻人话没说完,被家里老人呼了一巴掌,啐道:“没出息的东西,又惦记唱曲儿的是吧?”
“哈哈哈——”
年轻人的兄姊哄堂大笑,笑声从各式各样的面具后传出。
白翎亦捧了个场:“好好好,一定去听。看看兄台是被何方神圣迷倒了,我也领教一二。”
他话音落下,前面闷不吭声走了许久的人倏地转回来,握住他手腕,拉他加快了步伐。
两人脚下生风,几乎小跑,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白翎:“咦?师弟,你不乐意我和别人讲话?”
“没有。”裴响一字一顿地说。
白翎笑道:“那你是听见戏班子开场,迫不及待要听曲儿——”
“胡言乱语!”裴响加重语气,否认得更坚决。
“哦……”白翎慢慢地说想,慢慢地说,“看来,你就是想牵着我跑了。对不对?”
他不再听见回音。作为修仙之人,要么闲庭信步,要么使身法闪现疾行,像两人现在这般,如游鱼穿梭在藻荇中,是白翎许久不曾有的经历。
但脸上戴着面具,便似解开了无形的束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