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裴响回忆时, 意识照亮一幅幅画面,有一袭白衣身影,始终藏在照不亮的阴影中。一旦他试图注目,白影便像幻觉一般消散,徒留千疮百孔。
田漪和徐景描述了裴响失忆后的状况。他们不知道诸葛悟也曾被操控记忆, 以为白翎对此一无所知,所以努力地运用譬喻,助他理解。
然而,白翎明知是怎么回事,仍像被钉在原地,说不出话来。他任由二人细细形容师弟是如何忘记他的,多听一句,脸色就更白一分。
终于,田漪发现他面上血色褪尽,止住了话头。白翎死到临头都能大笑,眼下却盯着远处的空中某点,一动不动。
他轻轻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啊?……哦,裴师弟他不是刺杀老祖嘛,之后被关在昭雪司,我们很久没见到他……差不多过了十年,才听说他出来,受到是非道君举荐,进却风司戴罪立功。我们找他的时候,他居然没问起你,我们实在奇怪,忍不住试探,结果就发现……发现他这样了。”
田漪说罢,徐景道:“白师兄,我们问了师姐才晓得,神教会对一些道行高深的罪人,采用剥夺记忆的惩罚,好教他们改过自新。‘笑忘门’全是这种人。”
白翎:“……”
见白翎转过来的神情实在骇然,田漪忙安慰他:“裴师弟和同僚们不一样啊!其他人是把前尘往事全忘了,个个当自己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裴师弟他,他却记得别的东西,只是……呃。”
“只是忘记了我。”
白翎低声接话,终于又皮笑肉不笑地牵动唇角。
呼吸变得艰难,视野突然发花。但他保持沉默,提气继续走,坚持要去全性塔。
徒步太慢了。白翎伸手向背后,尝试御剑。
可他摸了个空,道:“我剑呢?”
“裴师弟带着呀。他没从老祖手里抢回遗体,但是抢到了剑。我们见过他几次,他每次都把你的剑好好背着。虽然……虽然他想不起来那是你的。”
白翎缓了口气,问:“背双剑?”
“不是的,裴师弟自己的剑……在刺向老祖时断了。”
“花谕”断了。
裴响的本命剑。
由白翎带他前往全性塔,手把手教他用塔印抽出的神级剑胆,于两人生死之际自发成形锻成的仙剑……断了。
断在一百年前。
白翎运起神行术,掠往全性塔。田漪和徐景谨记着顾怜的命令,不敢跟丢,在后面猛追。
不多时,熟悉的高塔进入眼帘。白翎径直往里闯,被过会儿才赶上的两个小辈一左一右、使劲搀住。
徐景道:“等等!白师兄,仙友们还不知道你醒了啊——不对,在他们眼里,你是活了!”
“幸好我带着大师姐的令牌。”
田漪掏出一物,出示给迎上前的神教教徒。一百年过去,塔里服务仙友的教徒们基本换过一批,没人认出白翎。三人走太快,也没撞上哪个相熟的修士。
他们踏上塔中央的莲台,升入天井。
到达三大辖司的楼层后,每层皆是圆形大厅。环状的柜台围绕天井,供神官点卯、访客记名。柜台后面,八条走廊向外放射,通向不同的部门。
却风司位于另外两司中间,眼看已经过了,莲台依然上升。
田漪说:“白师兄,笑忘门个个是神教死士,屠魔狂人,没法直接找谁的。咱得先‘报案’,再小小地付出一点这个——才能见到裴师弟。”
少女把拇指和食指捻了捻,白翎问:“银子?”
“塔印也行。”田漪往袖中掏了掏,转头问徐景,“你带了多少?凑点儿。”
幸好白翎的芥子袋没丢,他说:“当然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