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这人成天在镜头面前搔首弄姿,不知检点的,一看就是没老婆的人。

? ? 这么想着,祁聿又夹了一块卤肉吃进嘴里。

? ? 一半的肥肉连带着皮,炖煮得软糯非常,一抿就化在了嘴里,而另半块瘦肉则被卤得充满绵长的酱香,每一下咀嚼香味都流窜在口齿间。

? ? 唔,这手艺,倒也不需要老婆。

? ? “你每天上班,回去要做饭,还要照顾侄子……不觉得累么?”

? ? 也许是被刚才青年的笑声打动,又或是今晚屋子里的温度舒服适宜,祁聿问出了从一开始认识郑海川,就想问他的话

? ? 这个农民工,每天起早贪黑,干着扛砖扛瓦的体力活,吃着最便宜的馒头白菜,下班了回去拖地洗衣做饭,还要照顾一个不是自己生的孩子,不累么?

? ? 为什么还有劲去拍没人看的视频,为什么还能对着镜头笑得出来?

? ? 为什么明明脸和手都被风吹日晒得那么粗糙了,那双眼睛还能带着亮光,那两排大白牙还总是能咧开嘴角露出来?

? ? 生活这么苦,可祁聿在郑海川身上,几乎感受不到苦的味道。

? ? 祁聿不懂。

? ? 他曾经见到过许多过着这样日子的人。有的妻离子散了,有的家破人亡了,有的在贫穷的生活中磨平了爱情,有的在日复一日的痛苦中谩骂不公却无力反抗。更多的,是成为了没有什么追求的行尸走肉,脸上带着麻木,能熬过一日是一日。

? ? 但郑海川不像他曾见到的任何一个。

? ? “律医生,你晚上失眠吗?”

? ? 祁聿的问题,对面的青年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抛出了另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给祁聿。

? ? “有时候吧。”祁聿吃得差不多饱了,放下筷子。

? ? 有时候他睡前想着研究方向,容易越琢磨越精神。或者是刚熬了一个通宵夜班,回家后祁聿也需要酝酿一会儿才能入睡。

? ? 从医学的角度来说,失眠与思绪过多,或是心理压力过大都有关系。祁聿自认为自己没有太明显的这种症状,但在现在的年轻人之中,这是不可避免的现象。

? ? “唔。”

? ? 郑海川还在吃,他埋头嗦了一口泡面,两边脸颊被撑起鼓鼓的弧度,说起自己,“可我从来不失眠。”

? ? 他嘴里嚼着面,脸上是特别自然地那种敞亮:“我每天事情太多了。”

? ? “早上六点过爬起来,洗漱做饭。然后七点出门上工,一直干到到晚上六七点,一整个白天基本是忙着没停过的。等回家做完家务,也就九十点了。等哄了娃儿睡下之后,我闭上眼就能打呼噜。”

? ? “然后第二天睁开眼,天就又亮了。”

? ? 郑海川的叙述平凡而朴素,寥寥几句话,就将属于一个进城打工的农民工的普通生活给囊括全了。

? ? 将嘴里嚼的东西都咽下肚,郑海川舔了舔没那么干燥了的嘴皮,认真回应刚才祁聿问的那句“累么”

? ? “要说累,有时候是累的。可是我哪有时间想这些啊?”

? ? “就趁着自己还能干,多挣钱呗。还得养娃儿呢!”

? ? 祁聿沉默了半晌。

? ? “那你自己呢?”

? ? “我?哈哈,我就这样呀。”郑海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恢复了平日憨傻的模样,冲祁聿笑:“律医生,我不像您这么厉害,我书都没读过几年。我这辈子也没啥追求,就吃好睡好就行了。等把小禾苗儿养大,我就退休回乡下种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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