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这七年的时光,足以冲淡她身边所有熟悉的人和事。
她首先去找的人就是余婆婆。记忆里,那是一位慈祥和蔼的老人,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狄尔森很关心她,照顾她,将她视为自己最亲的亲人。如果他离开上海、决定去参军的话,一定会事先告诉余婆婆,哪怕他不会告诉她离开的真正原因,但至少也应该会去饯别。也许,从余婆婆那里,她可以得到一些她想要知道的信息。
可是,当她寻着记忆,找到余婆婆居住的那间屋子,敲开房门之后却发现,里面早已换了人家,打听之下,余婆婆早就不住在这里,她的下落无人而知。
她又想到去找当年那些和狄尔森一起混迹街头讨生活的男孩子们,想从他们的嘴里探听到任何一些关于他们“老大”的事情。可是,当她冒着凛冽的秋风,走遍了每一个曾经属于他们“领界”的地头后,没有见到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容。
在曾经属于“老大”的地盘上,早已有一群新生的“地痞”、“阿飞”“划地为王”,甚至没有一个人听说过关于前任“老大”的任何事迹。狄尔森和他的同伴们,就好象凭空消失了似的,没有留下一丝丝的踪迹。
一群人就这样莫名的失踪,而且失踪的所有人,都是与她相识的。就算是普通的人口失踪案,也不可能会有这般诡异的巧合,更不应该这样的无声无息。为此,她去翻找过当年的报纸,尤其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报,因为这些小报常常会报道一些大报纸上严禁报道的消息。可翻来找去,在她出事前后的时段里,只有《申报》在某一天的一个极小的角落里,刊登过一则豆腐干大小、极容易被人忽略的简讯。
这则简讯的内容写的很简单,大约是一本地青年与一日人因争风吃醋发生斗殴,最后日人被本地青年用砖块砸伤头部,经送医救治数日后无效而死亡。该事件因发生在美租界内,经美租界法庭综合案情审理后,考虑到该犯罪青年未满十八岁,根据美国法律,不宜判处死刑,改判为发配充军,即日起押送离沪。
从这篇简讯所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信息的背后,令她大为震动。心惊之余,总感觉自己似乎是触到了一直在追寻的真相。时间、地点、还有参与其中的人与事,都与她当年遇袭受伤昏倒前所发生的经过一一吻合。而且,简讯最后说的那句话,又好象能够解答她心中的疑团为什么他会离开上海,跑去参加了军队。如果真如这则消息所说的那样,那么,他,为了救她,错手杀了那个想要污辱她的日本人,而她,就是害他被发配充军的“元凶首恶”!
在一个秋日的午后,她坐在档案馆里,眼前出现的这份资料,这份突如其来的真相,在她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扑面而来,令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场。她一直要找的真相,是它么?究竟是不是它呢?
看似内容似是而非,却又明明白白的不容置疑。天底下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如果有,也是人为制造出来的假象。那么,这条简讯所要表达的意思,不就是她要寻找的答案么?
韩婉婷怔怔地看着颜色已经有些发暗陈旧的报纸,看着那条几乎不太容易被人注意的简讯,只觉得呼吸急促,仿佛喉咙被人紧紧扼住了似的无法呼吸。
那一刻,许多以前发生过的、看似无关紧要的信息与画面,前后串联在了一起,像放电影一样的从她眼前飞快的闪过。她似乎明白了亲人们为什么会无一例外的选择隐瞒真相的原因。也许,他们都不愿意看见她因为知道自己连累了一个年轻人的命运而从此背上了沉重的心理包袱,负疚一生。也许,他们是不想让她知道,当年那件因她而起的事情居然会引出一桩越界跨国的人命官司。又或者,在这件事情的背后,还有着许多不能告诉她的秘密,暗箱操作的内幕。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可能是用金钱、利益,还有权力交换而来,事关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