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打听着寻了过去,镇子依山而建,巷道时高时低,时宽时宅。走了一会儿,她就有些气喘。所幸镇子不大,她一脚深,一脚浅的在青石板铺就的狭窄小路上赶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样子,终于,她远远地在山坡上看到了山脚下人们口中所指的那幢荒废了许久的大宅子。
她原本以为所谓的大宅子,不过就是以前在江浙皖一带所见的那种三进深、五进深的明清时期的老建筑,因为年久失修,后人无继,逐渐荒废成了废宅。药店老板告诉他有上千人的伤员在一幢大宅子里养伤的时候,她还想不通,一幢房子里如何能装的下那么多的人?能装下一千人的房子,恐怕不该叫一幢,而该叫一栋楼了。
等她站在山坡上,居高临下的真正看到了这“幢”大宅之后,她终于明白,何以它能容纳近千人了。因为与其说它是一幢宅子,倒不如说它是一片大宅子的遗址。远远望去,仅能见到残垣断瓦成片而坐,高高的但却时断时蹋的院墙上,长满了茂盛的荒草,破败的大门前,荒草长得已有一人高。若不是见到那宅子门口有人进进出出的川流不息,到了晚上,即便仅是靠近这幢如此宏伟的大宅,恐怕都要让人心生恐惧而不敢近前。
她快步的朝着山脚下的这片老宅子走去,边走,边用心细细地打量它。离它越近,这片宏伟老宅的气势也越发的壮观起来。凭着她这大半年来走南闯北积累下来的经验,这老宅的风格,雕工精细,装饰繁复,黑瓦白墙,尽管残破,却依然可见清晰的马头墙残迹,带着明显的徽派建筑风格,与她在江浙一带所见的明清时期风格的建筑有着如出一辙的味道。看它宅院破败与荒废的年头,至少也该有四五十年的样子,想必在它破败之前,应该是当地一户大户人家的宅子。
历史往前追溯四五十年,恰是清末民初那段最为动乱的年月。连年的战争不断,民不聊生,即使是大户人家也经不起成年累月的战事折腾。而今,又遇战事,此地离前线并不遥远,尽管偏僻,但炮火无眼,想必那些破败的厉害的地方,大约是被流弹所毁。想来当年这片老宅刚建好的时候,应当也是风光无限。主人家一定希望后世子孙能够在其中安稳居住,永享荣华。可哪里又能想到,时光流转,竟会是今天这般衰败的模样?!
即使当年高门大户又如何,不过几十年时间,就已经是衰草枯杨、人去楼空,徒留一间空荡荡的大宅院在世上,冷眼看世间变幻。最终的衰败,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看着眼前这片令人唏嘘不已的老宅,韩婉婷停下了脚步,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与钢笔,依着这幢在清晨雾气朦胧掩映下显得格外宏伟的老宅院,飞快的在纸上临摹起来,凭着儿时打下的良好绘画基础,不过寥寥数笔,就将所见的景色与人物悉数画在了笔记本上。
画好素描,她收起了笔记本,快步朝着那所大宅院走去。快到山脚下的时候,时不时的有军用汽车从她身边驶过,车上装的尽是从前线撤下来的受伤的士兵。待她赶到,就见车上的伤员正在向着大宅院里安置,伤重的被抬了进去,伤势较轻的,由护士与志愿学生们搀扶着一瘸一拐的朝里走。
她连忙走了过去,还没进门,就听见一声声的揪人心肺的呻吟声从身旁经过的担架上传了过来。她只是粗粗的扫了一眼,所见的已经令她触目惊心。那些人身上流出的鲜血早已将他们身上本来穿着的军服眼色染成了一大块、一大片的深黑色,有些人的伤口上还在不断的冒出一小股一小股的热血。有些人的胳膊断了一截,有些人的半条腿没有了,有些人的肚子不知道被什么给炸开了,甚至可以看见里面的肠子,还有些人的头上被缠着厚厚的纱布,鲜血将纱布几乎全部染红……
诚然,自她开始跑战地新闻以来,经常去医院做采访,伤员的伤情她看到过不少,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坦然的面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