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五雷轰顶,顿时面如死灰的瘫了下来,眼泪止不住的夺眶而出,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这时,一直坐在旁边没有说话的狄尔森看着四毛,淡淡的开了口:
“理由。人做任何事,都会有一个理由。当年你进巡捕房的理由我能理解,那么,现在,你变成这样的理由又是什么?”
四毛看着十多年前被他又敬又怕的“老大”那双依然湛蓝无比的眼睛,再一次微笑了起来,口气平静的好像在聊家常一样的说道:
“我还能叫你一声‘老大’吗?”
狄尔森凝视着他黯淡无神的眼睛,沉声道:
“如果你心里还认我是老大,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称为阶下囚。”
四毛仰头哈哈的笑了起来,惨然的笑道:
“原则,规矩,理由。当年你就给我们定了许多的规矩,不许我们做这个,不许我们做那个。到今天,你还是那个臭毛病!不觉得可笑吗?明明就不是奉公守法的好人,偏要把自己逼进那些条条框框里,装成多么盗亦有道。可说到底,还不是瘪三和赤佬吗?人活在这样一个乱世之中,做任何事情,都需要理由的吗?”
“当然。当年我们是干了那么多坑蒙拐骗的事情,但那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有口吃的,不就是为能活着吗?为活着,那就是理由。但是,如果为了这个理由,就可以不顾一切,甚至连一个做人的廉耻都抛弃了的话,那就只是一个虚伪的借口。”
“哪怕活得卑微、辛苦,也不能用这个理由吗?”
“是。绝不!”
四毛扬起眉毛,细细的打量着神情严肃的狄尔森,看着他一身英挺的上校制服,看着他眉宇间轩昂的气息,还有紧紧靠在他的身边,身怀六甲却依然美丽的韩小姐,眼神之中有着一闪即逝的羡慕,但很快,他的眼睛里又被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冷漠,语带嘲讽的说道:
“不是每个人在面对仿佛永无止境的卑微与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时候,都像你那样顽强,那样有原则,也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那样的幸运。如果当年我的身边也有一个像韩小姐一样的富家小姐无怨无求的爱着我,恐怕我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即便你被生活所迫,也不能投靠日本人,做出那些丧心病狂的事情!你难道忘记了?那些被你戕害的都是你的同胞!你害死的人之中还有尚未出世的孩子!”
韩婉婷看着仿佛置身事外,说话的口气轻描淡写的仿佛无关任何人生死的四毛,想到惨死在阿芬腹中的孩子,禁不住有些激动,她忿忿的坐直了身体,对着他斥责道。
“同胞?哼!是啊,同胞!我这辈子活了快三十年,可被自己同胞欺负和侮辱的年头就足有二十年!那二十年里,我过的都是朝不保夕的生活,卑微的像只随时可以被人轻易捏死的蚂蚁!
本来,我以为跟着老大,老大那么讲义气,又重情义,绝对不会弃我们于不顾,至少我还能有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我还有个可以叫做‘家’的去处。可那年老大出事,被判了充军离开上海之后,群龙无首,那个家就散了。
兄弟们只能各奔东西,黑皮和阿根追随老大而去,阿龙要去北方谋生计,我不愿离开上海,所以,到头来,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无依无靠,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一样,到处被人驱赶。
那些流浪的日子里,我受够了‘同胞’们的白眼,受够了‘同胞’们的拳脚和辱骂,我受够了!凭什么我要这么被人当做垃圾一样的踩在脚底下?凭什么那些人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因为他们有钱吗?因为他们有权吗?好,既然如此,那么我就一定要比那些人更厉害,我要让他们有朝一日看到我害怕,看到我就只会卑躬屈膝的媚笑!
所以,我是投靠了日本人,我做了日本人的狗腿子,因为,那些人虽然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