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会计师的儿子?”

“不可以么?”

裴兰顿淡定反问。

果然,为了稳操胜券,文森特连他的家庭背景都探了底虽然是伪造的。

当初撵他来联邦时,威尔茨公爵指派了一对本地夫妻监视他,名义上是父母,实质上是狱卒。两人一个当会计,一个开街边小店,他的人设就成了工薪阶级二代,平民得不能再平民,文森特起疑心也正常。

但他裴兰顿最擅长什么?

留后手。

他笑了笑,端起杯子安然喝了口水,答得气定神闲:“再往前查一查,你就会发现我们家不是圣贝伦本地人。搬来之前,我们住在南方。”

“南方?”

“萨多斯郡。”裴兰顿说,“我们在那儿有一座牧场……哦,抱歉,不够准确,是在别人的牧场帮佣,和这儿很像。”

他环顾一周,流露出少许怀念的神色,佯装陷入了回忆。

“我们养了不少赛马和障碍马,大多都是客人寄存的。从四岁起,我就学着帮忙喂养、洗刷、打蹄铁了。到了十来岁,还要学着放风,一匹一匹地骑出去遛。像这样的障碍场,要负责搭杆、整地。马主人来了,还要负责备马。不谦虚地说,很少有人的马背经验能比我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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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文森特一声低笑,攥杯的手立刻松开了。

原来如此。

区区马夫而已。

你不会羡慕一个以侍马为生的马夫拥有精湛的骑术,就像你不会羡慕一枚指南针拥有正确辨识方向的能力同一项技艺,用作消遣与用作谋生,根本是天壤之别。

哪怕裴兰顿把骑术练到了登峰造极,又怎么样?当骑术远逊于他的客人驾临享乐,他还不是只能卑躬屈膝,提供无微不至的服务?

人形工具罢了。

打消疑虑的同时,文森特也失去了和裴兰顿谈论骑术的兴趣。

一来,他赢得不费吹灰之力,算是不战而胜;

二来……他讨厌极了裴兰顿说出牧场帮佣经历时,那种不卑不亢、乃至有些愉悦的态度,似乎此刻坐在同一张桌子两端,牵马人就真的获得了和他平等交谈的资格。

不。

永远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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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糕呢,要不要也发表一下高见?”他讽刺地问。

裴兰顿点了点头:“很不错。”

“只可惜曼宁……”

“高见”囫囵拂过耳边,文森特不假思索地嗤笑了一声。等它又一个字一个字荡回来,文森特突然卡了壳,手上把玩叉子的动作一并卡住。

很、不、错?!

他故意没说这和送给曼宁的是同一款,就等着裴兰顿贬低它,好甩出一句“只可惜曼宁喜欢,看来你和他的口味差得有点远啊”。没想到收到了一条正面评价,这就难办了总不能为了反驳,说曼宁不喜欢自己送的甜点吧?

“你找我来,究竟想谈什么?”

裴兰顿打断了他。

制作微缩模型是一项技术活,自己缺少基础,昨天才临时加入木工社,预约了今天木工坊的使用时段,打算花一下午潜心研究这份礼物,没空陪文森特一项一项走完下马威流程。

有屁快放。

少在这里弯弯绕绕,玩无聊的唇枪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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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能一开场就占据上风,文森特面露愠色,冷冷睨了裴兰顿一会儿,似乎在谋算什么。半晌,他伸出手,按住糕点盒旁的那只戒指盒,缓缓往前推了一截。

裴兰顿拿起它,托在掌心端详。

洁白,小巧,素雅。

看样子,它就是今天的正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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