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他们确实谈论了鱼线的事,但聊得不多,只一两句就换了话题。“钢丝锯”是后来做梦时,梦里那个曼宁说出来的。

换言之,它子虚乌有,纯属胡诌。

裴兰顿甚至清楚自己的潜意识为什么对钢丝锯念念不忘:之前练习锯牛骨的时候,他一个不当心没扯住勾环,巨大的偏斜拉力瞬间将钢丝甩飞,鞭子一般狠狠抽在小腿上。要不是作战裤的布料够结实,他已经英年早废了。

心有余悸,难怪会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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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路走多了撞鬼,春梦做多了掉坑,裴兰顿就这么被一句漫不经心的失言架上了火堆。他深吸一口气,大脑高速运转起来,思考该怎么向曼宁解释一件不存在的东西。

然而……

“你说它么?”

一束银晃晃的光芒闪过了眼前。

只见曼宁两指夹着一卷簇新的钢丝锯,阳光下,成千上万枚锋利的反勾齿熠熠发亮,像一只漂亮的银镯子:“很万用的狩猎工具,小巧,轻便,负重和空间占比可以忽略不计,我经常带着它,算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吧……真跟你提过?”

曼宁看向他,表情有些许狐疑,却并不严肃,比起质疑裴兰顿是不是撒了谎,更像是不理解自己怎么竟然会忘了。

裴兰顿稍稍一僵,如有芒刺在背。

他想点头,说一句“真的”这再简单不过了。可望着曼宁清透的眼睛,他犹豫再三,还是无法容忍自己打破这份信任。

他瞒着曼宁的事,已经太多了。

就在这时,曼宁自己先忍不住笑了,颇有几分自嘲的意味,似乎是觉得计较这么琐碎的细节太过无聊,将钢丝锯一收,揣回了裤袋:“放心,锯学生真不至于。想要激怒我到那个地步,十个你才够。”

“……谢谢褒奖。”

裴兰顿勉强笑了笑,尽可能让语气显得轻松,维持住自己“脸皮比承重墙还厚”的人设,遮掩了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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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言危机总算蒙混过关,有惊无险。裴兰顿刚松了一口气,看到曼宁露在裤袋外的那一截手腕,脚步又猝然停住了。

右边。

曼宁的钢丝锯,是收在右边口袋的。

他清清楚楚记得,那天在梦里,他也同样不信,曾问过曼宁是不是真的随身带着钢丝锯,曼宁答了一句:“右边口袋,要确认一下吗?”当时,他的教官偎靠在他怀中,体温滚烫,嗓音被情欲煎得沙哑绵软,每一处咬字都是融化的糖浆,甜得像在淌蜜。

他一个字也不可能忘记。

所以……

裴兰顿站在空旷的山道上,环顾四周:荒草、枯树、山峦、晴空,九点钟正在上升的太阳……他还在梦里,是吗?

不,不会。

梦是朦胧的,覆盖着一层失真的雾气,没有温润的风,没有刺透云层的万道光束,没有踩过土堆时,那种轻微下陷再触底、松软而踏实的感觉。

这是现实。

可如果是现实,又怎么正好严丝合缝地接轨了他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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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

曼宁在不远处唤他。

裴兰顿循声抬头,就见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来到了山腰处的平坡,一排半人高的圆木篱笆扎在道路旁,篱笆后头矗立着一座乡村小教堂那座他曾在哨塔上陪曼宁眺望,却从未亲自拜访过的小教堂。

它依傍着一棵参天大树,古典,简约,无漆无饰,保留了朴素的原木色。

曼宁推开栅栏门,走进了前庭花园。裴兰顿赶忙跟上去,伸出手,扶住曼宁身后正要晃悠悠合拢的栅栏门。

前方是一条碎石小径,曲折蜿蜒,贯穿了庭院,通向教堂正门。碎石分黑白两色,沿途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