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个军校生和教官全副雪地迷彩,个个背负猎枪,英姿飒爽。有人牵着嗅猎犬,在雾凇挂枝的林地间穿梭;有人坐着雪橇,在白茫茫的平原上滑行;有人拖着一头濒死的、脖颈淌血的野鹿,将它甩上了道旁的越野车。
冬猎课。
角落里印着一行小字。
那个年代的联邦军校果然粗放,连真见血的课都敢开。裴兰顿确信,他这学期拿到的课表上早就没有这门课了。
格外惹眼的是,在一群成年猎手中,居然混入了一个不大点儿的孩子,似乎是哪位教官心宽,把自家幼崽给一起带了过来。风霜扑面,他戴着绒球毛线帽,围巾裹住了小脸,左手扯犬绳,右手扛一把复合十字猎弓,三分萌,七分飒,光是站在那儿,就给人一种年幼而老练的错位感。
真可爱。
裴兰顿笑了笑,又往后翻了几页。
黄昏,雪林湖畔,冬猎队在歇脚的小木屋旁燃起了火堆,热热闹闹聚成一圈,烤肉、炖汤、大快朵颐,隔着纸张都能闻到浓郁的肉香。那小孩儿也累了,跟猎犬挤作一团,歪着头,在篝火旁睡得香甜。
裴兰顿在这一页停留了十秒。
然后轻轻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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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了色的档案册一页接一页飞掠,两三分钟,一大本就读到了头。裴兰顿正要合拢它,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夹页间滑出,左右飘摇几下,落到了地上。
一张泛黄的旧报纸。
原先折叠着,飘落时散开了,正好覆住裴兰顿的鞋面,报眉处印着一串小字:《大都会时报》,纳夏历1726年,12月8日,星期三。
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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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兰顿将档案册随手一搁,弯下腰,捡起了这张旧报纸。先是扫了两眼,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就翻到了另一面。
本日头版。
一张巨幅照片横亘在版面中央,把它一切为二,同时,也霸道地占满了裴兰顿的视野。
这是……
看清照片主角的瞬间,裴兰顿呼吸一停,瞳仁紧缩,许久都没眨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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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了一下年份,1725年→1726年,之前算错了
第69章 068 《大都会时报》
常见的报纸头版新闻,多是政要会晤、上下议院改选、节庆、体育比赛、突发性灾难之类的全国高关注度事件,以十几年前联邦和帝国之间势同水火的关系,出现边境战争也不无可能。
但这张照片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类。
它是一张雪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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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焦镜头,远距离仰拍,画幅中心是一座宏丽的雕花石砌露台。
光线太晦暗了,阴云厚重,又逢鹅毛大雪,千万片白絮飞卷着压向镜头,乍一看,昏黄得连晨暮都难以辨认。
取景框极窄,露台以外,建筑的其他部分都没能入景,不过,它恰好是裴兰顿从前住惯了、因而最熟悉的那一类风格象牙色岩墙,浮雕繁复,露台栏杆不是直立柱,而是奢华的全板镂空石雕,艺术性地雕作了一枝对称生长的花叶藤蔓。
它必定属于一座年代久远的贵族宅邸。
甚至是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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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凄茫,在露台上积了寸余厚。让人心惊胆战的是,有一个孩子正光脚攀在栏杆上。
不,不止光脚。
他太瘦弱了,黑发凌乱,披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袍子,比他的个头长了一大截,摆荡在猎猎风雪中,肩膀、小臂和小腿全部敞裸在外。皮肤苍白,不见分毫血色,隐约渗着骇人的青灰,像是已经很久没晒过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