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崔韫枝的手臂都开始发麻,沈照山紧绷的身体才似乎有了一丝松懈。他埋在她颈窝里的头动了动,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空洞:
“大巫说得没错,我果然是个灾星。”
这句话轻飘飘的,狠狠扎进崔韫枝的心脏。
“瞎说什么呢!”崔韫枝几乎是立刻反驳出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心疼。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双手捧起他布满泪痕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她的眼神澄澈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直直望进他布满血丝、写满自我厌弃的眼底。
“我知道……我不该惹得你和我一起难过……”沈照山避开她灼灼的目光,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翻涌的痛苦和浓重的愧疚,“你本来已经……可是……可是……”
后面的话,被巨大的悲伤堵住,只剩下无声的哽咽。
看着他这副自责到极点的模样,崔韫枝的心像是被揉碎又泡在酸水里。她眼底也泛起热意,却努力扬起一个极其温柔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
她低下头,温软的唇瓣带着怜惜和爱意,轻轻印在他汗湿冰冷的鬓角,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又无比清晰地落在他心上:
“你又一句也不肯和我说,我又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看着你这样难过,那我才真的难过呢。”
沈照山的眼泪像是密密匝匝的针,扎在她已经因为潮湿而生斑的心上。
她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只能将沈照山抱在怀里,轻轻唱着以前母亲唱给自己的歌。
啊,其实沈照山应该听过的,那时她总窝在谢皇后怀中,而鸦奴又总在自己身侧。
不过那时候谢皇后很不喜欢自己对他的偏爱,对那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责骂之声总是大过温柔细语。
崔韫枝感觉到怀中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那压抑的抽泣声也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化为均匀而略显沉重的呼吸。
他竟然就这样在她怀里睡着了。
连日来的殚精竭虑,加上刚才那场撕心裂肺的情绪宣泄,早已将他本就不多的精力彻底榨干。此刻,在熟悉的馨香和温暖的怀抱里,紧绷的弦终于再次断裂,意识沉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
崔韫枝怀
疑昨夜沈照山根本就没有睡着。
她的心揪得更紧了,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能靠得更舒服些。
崔低头凝视着他即使在睡梦中依然紧蹙的眉头和残留的泪痕,指尖极轻地拂过他汗湿的鬓角,无声地叹息。
过了这个夏天,再过一个秋天,一切总会好起来吧?
*
阳光似乎格外明媚。
那是一个很朴素的小院子,墙角爬着青苔,几棵老树撑开浓密的绿荫。
小小的沈照山,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衣,被一个身姿挺拔、剑眉星目的青年男子揪着后衣领,像拎小鸡仔似的提溜到树荫底下。
“臭小子,躲什么躲?”青年男子的声音带着爽朗的笑意,正是沈瓒。
他把一把明显比小沈照山身高还长的木剑塞进他怀里,催促道:“说好的,今日要把昨天教你的那三式练熟!不许偷懒!”
小沈照山抱着沉甸甸的木剑,小脸皱成一团。
他先是抬眼看了看眼前朗如清风的父亲,又怯生生地望向坐在屋前台阶旁的那个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宝蓝衣裙,面目在光影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沈照山没有听过母亲说话。
小孩子犹豫了半晌,才鼓起勇气,仰着小脑袋,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和直白:“爹爹,我不想练剑……我能直接吃饭吗?”
沈瓒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