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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嫁疯骨 贻珠 136492 字 1个月前

觑了沈照山一眼,见他虽脸色沉凝,却并无发作的态势,才继续道:“小人斗胆问一句,殿下从前……是否中过剧毒,又或是重伤过根本?”

沈照山猛地抬起下颌,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痛楚。他沉默地点了点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府医了然,脸上忧色更重:“这便是了。”

“殿下本就先天不足,身子骨比常人弱上许多。那毒伤……更是雪上加霜,虽然后来解了,但已大损元气,根基动摇,需要长时间的静养温补才能慢慢调养回来。”

“可这些时日,殿下长途跋涉,心力交瘁,未曾好好休养过一日。如今又……”他顿了顿,没敢把那话说出来,“……又连遭剧变,心神剧恸,五内俱焚!这口心血喷出来,更是伤上加伤啊。”

府医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医者的沉重:“少主,殿下现下这情况……若再不能安心静养,避免任何大的情绪波动,再受刺激……恐……恐损寿元,日后……怕是难以……”

“难以长寿”四个字,府医终究没敢说出口,但那未尽之意,已如重锤狠狠砸在沈照山心上。

沈照山只觉得心脏像是被无数只毒蚁疯狂啃噬,痛得他几乎站立不稳,方才腮内被咬伤的伤口一点儿一点儿溃烂开,鲜血又溢了出来,被他死死咽了下去。

他挥了挥手,示意府医退下,脚步沉重地走向内室。

室内,禾生正端着一碗浓黑的汤药,跪在床边,带着哭腔低声劝着:“殿下,您喝一点吧,就喝一口,求您了……喝了药身子才能好起来啊……”

崔韫枝半阖着眼,虚弱地靠在枕上,对禾生的哀求置若罔闻。

她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繁复的花纹,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直到沈照山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她的眼睫才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空洞的目光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迟缓地、固执地跟随着他的身影移动。

沈照山看着这样的她,只觉得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无比苍白和徒劳。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昆戈到长安,从长安到北郡,从奉珠殿到鸷击王帐,再到这冰冷的殷州……无数的算计、背叛、挣扎、妥协……像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将他们死死缠住,越收越紧,最终导向这无解的绝境。

没有人能说得清,这盘死局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走错的。

他知道她在期待什么。

那绝望中孤注一掷的祈求,如同微弱的火苗在她眼底深处摇曳。

可是,就算他心软了,带她回了燕州,远离这片承载了她所有欢乐与痛苦的土地,她就能真的开心吗?

长安的血与火,亲人的生离死别,故国的倾覆……这些刻骨的伤痛,会如影随形,啃噬她余生的每一个日夜。

燕州,不过是另一个华丽的囚笼。

沈照山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无数把生锈的钝刀在来回切割着他的神经,剧痛而混乱。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他沉默地脱下肩上那件沾满了雪水、带着室外寒气的大氅,随手搭在一旁的衣架上。冰冷的布料拂过指尖,带来一阵刺骨的凉意。

他走到床边,无视了禾生惊惶又带着一丝希冀的目光,直接从她手中接过了那碗温热的药。

“我来吧。”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禾生如蒙大赦,连忙退开些许,却不敢离开,只是紧张地垂手侍立一旁,一双杏眼依旧看着崔韫枝。

沈照山在床沿坐下,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片压迫性的阴影。

崔韫枝的目光终于聚焦在他脸上,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

忐忑、麻木、一丝微弱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