括”。
“难怪。”林评道。
他一路行来,上门吊唁者多乃有身份之人,毕竟《周礼》规定,“天子葬,同轨毕至;诸侯葬,明盟至;大夫、士葬,同位至;庶人葬,族党相会”。
也就是说,能来马服君丧礼的,都是与他同朝为官之人,带来的奠仪不可能简薄,就连他带来的东西用金钱衡量的话,也价值五十金!
可赵府负责此事之人并未有推拒之举,全都叫人收下,堂而皇之记在了礼簿上。
是赵括能干出来的事。趁着马服君夫人病了,无人约束,彻底放飞自我。
赵豹对赵括的行为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对林评发两句牢骚:
“听闻马服君曾叮嘱其夫人,他的随葬品一切从简,可惜他夫人如今病着,将事情交给儿子处理。无人敢将赵括的行事告知于她,怕她气急之下病情加重。”
随葬品从简对林评而言不算甚么,毕竟他家中长辈和兄弟姊妹中,有开战斗机战死于蓝天之下的,有抢险救灾在大爆炸中火葬的,往前数还有在战场上连尸体都找不回来直接立衣冠冢的,哪个都是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走。
最不朴素的约莫是祖父他老人家,身披国旗,土葬。算是留了全尸,随葬品也只有祖母年轻时常用的一把木梳而已。
但在赵豹看来,马服君此举,简直是为子孙后代操碎了心,要知道如今沿用周礼,随葬品的种类和多寡,是根据死者的社会地位决定的。从饮食器具到陶器,鼓器,兵器,乐器,玉器,无所不包,奢侈程度令人瞠目。
可赵括辜负了这份拳拳爱子之心,着实叫赵豹气恼。
林评能理解他的气愤,他才听那位历史学老教授讲过,距今两百多年前,周王朝有个诸侯国为曾国,其国君名乙,后世称之为曾侯乙。那位的随葬品可谓琳琅满目,华美异常,件件都是世所罕见的珍品,令人垂涎,曾侯乙编钟在后世更是享誉世界的文物。
可见越是身居高位,越舍不得身后事,林评有感而发:
“都盼着多多随葬,到了那头也能继续富贵荣华,马服君能看透这层迷障,属实难得!”
赵豹神色复杂,他自认为子孙也做不到这个地步的,但不妨碍他认为对方敢豁得出去,是条真汉子,因为马服君还留了话:
“叫子孙日后给他准备的祭祀品,只每年一副小牢足矣。”
林评知道,如今的祭品分大牢和小牢,大牢是牛羊猪各一头,小牢则是羊和猪各一头。大牢专为天子祭祀,旁人不得擅用,小牢根据自身情况使用,马服君的身家,日日换新鲜的都使得。可马服君提出如此要求,难道能是为了自己?
“另外,不叫活人殉葬,不叫拿人祭祀。”
林评有一瞬间的怔愣,这遗言简直是在挑战贵族们敏感的神经。他深深看了赵豹一眼,同样压低声音道:
“既然您能将此事告知于我,想必是决定尊重马服君的选择,那还请您继续保密,此事出得您口,入得我耳,再不可告知第三人。”
若是从其他人嘴里泄密,他就管不着了。
至于林评如此叮嘱的原因,是据他所知,在很长时间内,对贵族而言,坚持人殉和人祭,有他们不可放弃的理由。马服君的遗言传出去,定然会在贵族中间引起轩然大波,赵括怕是应付不来。
从这一点上来讲,马服君若真为了子孙着想,便不该留下这种遗言。可见在子孙之外,马服君还有他自己的坚持,这让林评打从进了这座宅子便沉闷的心情好了许多。
林评惊讶的是:“如今还有人祭吗?”
赵豹颇为晦气的嗨了一声,只道:
“人力有穷尽,人力所不能及时,便总想求得上天垂帘。”
林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