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元对上人的视线,从那双眼中找到沉重的尴尬。
他迅速开口,替人挽回颜面:“啊……公子勿要误会。是按照规矩,东宫每样册子都该您过目的,所以小的……才拿给公子看。若是公子要罚,就狠狠地罚小的,您可万万别放在心上啊。”
这台阶递的恰到好处。
秦诏哼笑:“是该罚。你这没眼色的东西,拿这个给我看,岂不是腌臜人的眼睛?什么男官女官的,不过是些糊涂虫罢了!要是成天介寻思这些,那正事儿还做不做了?”
“再者说了……旁的人,焉能跟父王比?”
“是、是是,公子说得对。”德元忙将册子收回来,替人找补道:“公子讲的是父子情深,小的给的是风月镜花。全是小的没眼色,会错了意。”
秦诏何等聪慧?
这一下,全都明白了!
少年肚皮里那点花肠子,叫德元捋得顺溜。
何处的百转千回、何来的心肠烧灼、何时涨起来的情愫、滚热了的占有欲,不过在尺寸纸页上,画得淋漓尽致……他现下知道苦在何处了!
原是自个儿的心思,不清白。
好歹德元给人留了点面皮儿,秦诏也就借坡下驴,佯作不知情罢了。
实际上,这会子,两人心知肚明。只是谁也不敢点破。毕竟,那心尖上若是搁旁人都罢了,偏偏搁着那惹不得、瞧不得的人物,岂不叫人害怕?
德元也跟着装傻。
心道,再有个三五年,这小主子归了秦国去,一切便太平;又或者……待他们王上成亲,这事也就尘埃落定了。
少年心性哪里长久的了?转头哄两天,便是了。再者说,少年到底懂不懂得里面的缘由,还未可知,兴许只是贪恋那恩宠,天然生出来的亲近之情罢了。
秦诏显然不这么想。
他只花了三分钟,便消化了这里头的曲折,接受了这个事实,并将自个儿过去那等怒火、贪恋与忍耐不住的情愫全悟明白了。
——他可不愚钝。
聪明人,从来不跟自己较劲。
因而,第二日一早,他便给了焦儿一个眼神。女官得示下,含着笑点头,而后朝金殿去了。
焦儿添油加醋,回禀给那位听。
帝王冷着脸,先是问:“哦,他倒不害臊,竟未曾拒绝?”
殊不知他自个儿小时,便从未有人近身。预想中秦诏义正辞严将人撵走的情形并未发生,而是将她留在东宫一整夜——经过这夜风声,四下里早已耳闻。
焦儿道:“公子威猛,不曾扭捏,才不过一夜,风月尽知。如今识了趣儿,正不舍得小奴走呢。”
燕珩沉默,指腹不作声的摩挲着袖口的绣金凤纹。
“公子说要来与您请示,让小奴日后留在东宫。小奴不敢答应,故来回禀。”
燕珩微微眯眼,“看来,寡人选的不错。”
焦儿见他不辨喜怒,便轻声道:“焦儿不敢邀功。只是……公子确实说过,还是王上您最疼他。知他心仪何等女子,这样的体贴心思,除了您,旁人必是不知的。”
燕珩端起茶杯来,垂眸轻吹时,眉线微微放低,姿态尊贵而冷淡。饮了两口茶水之后,他才慢腾腾地说道:“他还小。”
言下之意分明。
是不许她再去了。
焦儿没有争辩,只乖顺说是,而后又不经意地扯住襟领,露出一大片刻意为之的红痕,她犹豫着开口:“主子的话,小奴不敢不听,更无留在东宫的意思。只是今晨离开之时,公子瞧着是要哭了……”
燕珩动作一顿,皱眉看她,“哭了?”
——为了你?!
焦儿答:“正是。小奴怕……若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