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般深蓝色的眼睛里明显正忍耐着某种痛苦,但比起生理上的,时藏锋冷酷的话和拒绝他靠近的行为,却更让他心尖发紧:“你是时家的孩子,注定不会像个普通人那样生活。无论是我,还是你的两个哥哥,都就读过联邦军校,这是作为一个alpha该做的事,所以你必须去。”
时茧知道时藏锋做下的决定无可转圜,可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本能地想要亲近父亲,也要被退避三舍。
他的瞳孔颤抖了下,眼前浮现的,是还很小的时候,男人单手抱着洋娃娃似的小男孩,对登门道歉低声下气的园长冷漠道:“九军区不止有你们一家幼育园,你们照顾不好我的孩子,多得是学校能照顾好他。”
“这、主,主要是因为小少爷他体质太弱,就算换成其他幼育园,也没办法避免生病啊……”
“一家幼育园照顾不好我换十家,所有幼育园都照顾不好,他就留在我身边,做一只不会飞的笨蛋小鹰,也好过在你们面前受委屈。”
当时的话至今仍历历在耳,时茧有些憎恶自己优于常人的记忆力,否则他不会如此清楚地意识到两个时空里的父亲竟然有这样天堑般的差别,为什么幼时父亲走到哪里便将他带到那里,他的童年几乎是在第九军区的基地度过,边境战火连天苦寒无比,鹰隼就将它的幼鸟藏在羽翼之下,竭尽呵护。
而现在的父亲,不要说一个拥抱,连他的靠近都避之不及。
时茧从小到大记得最清楚的味道就是皮草大衣上传来的硝烟、血腥,混和冷杉的信息素,被体温烘干后将自己牢牢包裹,源源不断地提供着安全感。但现在也正是这道信息素,明确地传达出排斥、警告,如果再往前一步,就会将他绞成碎片。
时茧没有过叛逆期,他们父子之间也没有过任何撕破脸皮的争吵、决裂,两个月前突然来临的二次分化,就像一场毫无征兆的地震,中间是不断塌陷的土石,一道在不停扩大的裂痕将时茧和时藏锋彻彻底底分割,推远。
被送去军校的恐慌在这一刻完全被时藏锋那句“不要再过来”压倒,时茧被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打击刺激狠了,难受得险些站不稳,身体一晃,手撑在实木餐桌上,压抑着从咬红的下唇喘出粗气,胸口起起伏伏,像哮喘发作的羸弱病人。
e级alpha本就控制不好的信息素如开闸的洪水般泄出,扑向这密闭空间里剩下的两人。
温隅安下意识皱起眉头:“你又没管好自己的信息素。”
往日会令人感到欣喜的甜蜜味道不复存在,只剩化身野兽争夺地盘发出的警告信息,全力抵抗的同时又虎视眈眈。
温隅安的腺体替他排斥着这股信息素,敌视和驱赶同类是刻在alpha基因里的本能。
e级alpha的信息素泄露再多也对时藏锋起不到半点威胁,但他光是站在这里,对时茧的压迫性就已经拉到最满,不得不往后退了两步。
他的精神体军刀适时出现,是头披着肃萧杀气的美洲角雕,抖擞着翅膀想飞去哪儿,被他一个余光扫过来,最后也只能老老实实立在肩头。
时藏锋重新看回时茧,少年因为忍耐着信息素等级压制带来的痛苦而蜷缩着腰,天生上扬迤逦的眼尾红得更加明显,蓝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
时藏锋冷静地引导:“调整呼吸和情绪,把自己的信息素收起来。不要激动,不要极端,保持冷静,保持清醒。”
时茧双手撑在桌面,大幅度地呼吸着,尝试着像父亲说的那样做,好一会儿才感觉到稍微舒服了一点。
时藏锋的话紧接着在他耳边响起:“后天我会送你去联邦第一军校。但如果你一直控制不好情绪,至少这一段时间里,我们都不适合再见面。”
时茧露出一个惨白到极致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