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了那人一眼,见他穿得简素,侧脸在晨光中很是明亮,正仰脸看着那石壁上张贴的布告,身量虽英挺秀拔,但不像个会武的。
“招的是夫子啊。”
那人轻轻的一声叹息被守卫听了去,像是很惋惜的样子。
身后传来车轱辘碾转的声音,那人回头一瞧,见好些官署差役押着车过来了,他退到边上,只见差役满面堆笑,道:“这是今年头批的粮食,给将军送来了。”
守门的护卫没有多言,将军府的角门半敞着,忽就从里头窜出来几个孩子,围着粮车绕了一圈,说:“粮食?打开瞧瞧。”
领头的差役见只是几个嘴上无毛的黄毛小儿在咋咋呼呼,心中不屑,笑容不改,装模作样去解口子,袖子一抖,攥出一把谷子递过去,道:“今年收成平平,但绝不敢欺瞒将军,这里是两千官斗的米,只多不少。”
黄毛小儿甩着自己的裤带歪头看他手里那把油汪汪的新谷,咧嘴一笑,却忽得不知从哪抽出一把三棱刺来,‘噗嗤’一声捅进了谷袋里,抽出一凹槽的谷子,仰脖统统倒进嘴里干嚼起来。
差役的面色有些颓,但还竭力笑着,却见那小儿竖眉撇嘴,满脸狠色,用唇齿将米浆箅出咽下,吐出一口谷壳渣滓来,道:“眼瞧着我家将军、校尉都离营忙事去了,你个小贼也敢欺上门来,这旧粮老得都要成精了,也敢说是新粮?”
“小兄弟言重了,这,这怎么会是旧粮?可别胡说。”差役的神情明显瑟缩了几分,不过见人家年纪小,仗着自己在世上多活了几年,还想着含糊过去。
“我呸!你这谷子都沤黄了!嚼着发脆!有一年发的军粮就是沤黄米,一股子苦霉味!你当我没吃过!?小爷给你个机会,好声好气同你说,我爷叔几个如今要吃新米!听不听的明白人话?!”
小儿年少轻狂不懂事,动不动就要以武欺人,那把三棱刺在他手里跟转来转去比栓了根绳还听话,闪着的银光寒浸浸的,这把刀一定是见过血的,不是什么唬人的摆设。
差役战战兢兢,转脸去看将军府门边的守卫。
那两人冷哼一声,抱臂道:“看老子作甚,老子还能替你说话不成?老老实实把这一季的新粮送过来,同我们这些当兵抢口粮,真是不要命了?那年发了沤黄粮,快吃死人了,将军带着咱们南下找大户买粮索粮,咱可是熟手,颇有心得!”
买粮索粮,说得好听,就是用刀架在脖子上强抢。
闻言,差役们再不敢怀揣侥幸,说什么许是官仓里装错粮了,这就回去换。
几车粮食就这样悻悻然被推了回去,拐过一角,那办坏了事的差役道:“医官不是说将军府里都是些不顶用的伤兵残废吗?只门口两个石狮子算是全须全尾的了。”
“是没人了啊,这不都使上孩子了吗?”另一个差役道。
“那哪是孩子?简直跟条恶狗差不多,南家有个下人就是叫这小子打豁了脑袋的,听说那嘴烂得一眼能从喉咙口瞧见胃袋子,这连肉都吃不动了,这德行还是死了算了!”
“还真是女人心狠,嫡亲的祖母还在世呢,她连南家家门都不进,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谁说不是呢!”
差役们出了将军府的地界,就忍不住说起闲话来了。
官仓在官署后边,将军府以西的位置,所以差役们没从热闹的长街上过,走的是另一条横路,他们说得兴起,唾沫横飞,回过神来又有些心慌,四下瞧了瞧,见道上行人寥寥,只有鸭油烧饼铺的香气铺了满街,这才放心。
而烧饼铺子的阿婆看眼前这晃进来又要跌出去的主顾,见他一表人才,料想他是忘带钱了,便笑道:“要是肚子饿了,你先拿一个去吃,下回来再给钱就行了,不妨事的。”
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