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后通往东湖的廊桥上风很大,湖心小筑是个二层的小亭子,也是无遮无蔽的,但余甘子喜欢风大的天气,有风的日子让她觉得很自由。
其实冬日里辛符就看过鸬鹚捕鱼了,冬天水浅些,鱼又懒得动弹,更好捕,只是湖上太冷了,冷得人都没了知觉,所以只有实在家贫的渔户会带着鸬鹚来受冻。
如今入了夏,湖面上远远近近的渔船有七八艘,这当口几十只鸬鹚一齐下水,打得这片湖上像溅开的油锅。
离小筑最近的那艘渔船上,停着三只黑褐色的鸬鹚。
渔户将捆着它们的脚绳一松,鸬鹚就纷纷跃进水里,不一会儿,便有一只鸬鹚悠哉悠哉的探出头来,渔夫扫了它一眼没理会,直到下一只鸬鹚猛然蹿出水面,拼命吞咽着嘴里的鱼儿,但它的脖子上缠着芦苇,注定吃不到。
渔夫见状赶紧伸手抓住那只鸬鹚,见他喉咙里的鱼给挤出来。
“好玩吧?”辛符仰起脸,看着端端侧坐在美人靠上的余甘子。
她的表情却有一点哀伤,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觉得鸬鹚好可怜啊?”辛符伸手搅着湖水玩。
余甘子垂下眼,抿着唇点了点头。
“将军同我说,六道轮回,咱们上辈子又或者下辈子也是鸬鹚,也是牛马,也是虫蛇,偶尔做了一回人而已,做得也不甚痛快,所以不用可怜这个可怜那个的,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
辛符很没所谓地说出了这番让余甘子惊讶的话,她张了张口,望向远处如画的水色。
余甘子不会说话,辛符又是个闲不住嘴的,片刻后又自说自话道:“郁郎中同我说,鸬鹚也叫鱼鹰,所以这些渔户也算养鹰人。同燕北的养鹰人一样,这些鱼鹰也要打小养起,剪羽驯服的路数都差不多。”
她俯身探向湖水,指尖蘸了蘸水,在砖地上写,辛符一字一字有点费劲地看着念,“燕北也有湖吗?啊,废话,燕北的湖也很大,但要浅很多。”
余甘子又写,辛符又念,“那就称作,称作啥,这啥字?”
余甘子教了他一个‘淀’字,辛符恍然大悟,往湖里扔了一粒石子,“噢,原来这个就是‘淀’字,我们军营边上的芦花淀同东湖一比的确是很浅。你知道的好多,有你在学堂里,郁郎中教书都起劲了。”
广却浅的湖叫淀,而眼前东湖广而深,在阳光下水波都格外有一种柔润的感觉,始终只晃动面上那薄薄一层。
余甘子觉得很不好意思,她没有告诉辛符,今天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湖,她所学所知的东西只是一团乌黑的墨,远不如他脑海里的那些鲜活。
余甘子和辛符在湖边差不多待了小半个时辰,通身凉爽,心也静了,正要走时,瞧见龙三和邹二毛提着桶子拿着杆钩线来湖边钓鱼。
寻常都是余甘子避开人走,可他们这几人每每出现就远远就躲开孩子,只有辛符要贴过去,挂在龙三背上被他驮到湖边。
他们用的是郁青临给做的蚕肠丝,又用蓝草染成蓝色,这种鱼线没在水里时非常隐蔽,原本一天只能钓个两三条杂鱼,但眼下只余甘子站住脚的一会功夫,龙三就钓上一条小臂长的鲮鱼,乐得他大笑起来,笑声嘎嘎嘎嘎的,像只老鸦,吓余甘子一跳。
“去吧,人小女孩等你呢,陪她先回去也成。”
龙三对辛符说着,取下鱼钩重新一抛杆,闲闲躺在草地上,懒懒打了个呵欠。
他们几个不方便出去的人得了这桩钓鱼的事儿,也能怡然自得了。
余甘子不知道辛符是特意送她回来的,回了正院,就见东西两侧跨院的门都敞开着,孩子们在阴凉的廊上追逐着,小铃铛一下就撞进了余甘子怀里,余甘子屈膝搂住他,掏出帕子擦干他额上的汗,又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