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正,又替祁子锋弹了弹衣上灰,把人重新按在凳子上。

他的两只手放在祁子锋的双肩之上,力道不重,却轻而易举地将人压在凳子上牢牢钉着,不敢反抗。祁子锋不得不将视线集中在林浪遥脸上,黄昏时分,迷离的光线像软纱充盈了室内,连人的表情都模糊不清了,可他却清楚地看见了林浪遥那双漆黑眼眸里的自己。

“剑是凶兵。”林浪遥认真道。

“世间求道者如云,道法更有千万,有破魔驱邪者,有窥天知命者,有人以黄白之术入道,有人以炼器造物入道,大家各走各的道,或许千差万别,或许殊途同归可那么多求道人,没有谁像剑修这般,在你决定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就注定与杀戮为伴。”

“我为什么说你不知道自己是谁,”林浪遥松开手,点了点他心口的位置,“因为你手中握着剑,心里却不知道自己为何握剑。”

“剑是杀人的东西,以杀止杀,这便是剑修的道。剑修的剑下掌着生与死,什么该杀什么不该杀,心里应当有把断明天理公义的尺,你问我怕不怕,无非是觉得我胆大包天,自然无所畏惧,可你却没想过,这本就是剑修当行之事。今日死了师兄便这么畏畏缩缩裹足不前,来日若是让你与亲朋挚爱拔剑相向呢,你又该如何?你以为你凭什么拿着这把剑?你若连这一点都弄不明白,又如何修剑,不如趁早把剑丢了,免得害人害己。”

林浪遥说罢,重重一搡其肩头抽身离开,留祁子锋自己坐在凳子上想个明白。

祁子锋挨了一通骂,呆坐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这么有道理的话,倒是一点不像你能说出来的。”他刚才愣住了,倒不是因为被骂得大彻大悟,而是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在林浪遥身上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确实不是我说的。”

林浪遥背对着他站在窗边,垂着眼看自己搭在窗框上的手掌,“教过我这些道理的人还和我说过一句话承剑者,受之天命,当斩世间不平事。”

被骂完之后,祁子锋的心情反而好上不少,不再那么低落了。他起身走到林浪遥身边,搭着他的肩膀与他并肩而立,感叹道:“他若是知道你这么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恐怕会很是欣慰。”

林浪遥淡淡道:“他不知道,因为他就快要死了。”

“……”

祁子锋惊愕地转过头。

“什么?”

“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在等一个人杀了他,而我也在等。”林浪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