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的微渺蜉蝣。外边暴雨倾盆,林浪遥在嘈杂乱声中不禁疑心,这一场恰到好处的雨,是不是也是天道为了阻断别人追踪的巧妙安排。一旦开始怀疑,处处都显得可疑起来,莫测的黑暗里危机四伏,他们藏身在这树下寸尺之地寻求暂时的托庇,谁也不知道在雨停之后的明天,等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林浪遥也累了,将脑袋靠在师父的胸膛,手还拉着他的手不放,像流浪的狗儿一样小声地说:“你可千万要醒来啊……”
事情总不遂人愿。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雨停了,温朝玄却仍旧没醒。林浪遥迷迷糊糊睁开眼感觉自己倚靠的胸膛一片火热,他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急忙去探查师父的情况。
温朝玄闭着眼,他本身肤色就白,此刻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唇色浅淡,整个人看起来苍白极了,像是誊在纸上笔锋瘦硬的画中人,奇异的高温让他出了许多汗,那鸦黑浓重的眉目都如同湿淋淋的晕开的墨,带着一触即溃的脆弱感。
林浪遥去探他的脉搏,和昨夜一样平稳,带着一些虚弱,怎么就突然发热了呢?修道之人有灵力护体难以被风邪入侵,林浪遥自从结丹之后就再没有生过病,更何况温朝玄这等修为,难道是因为太虚弱了,所以才受凉吗?
林浪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也明白这里肯定不能多待了,还是得找个像样的地方安顿下来。他俯身要将师父背起来,却在凑近的时候,听见了一声轻微的呓语。
“……杀了我。”
林浪遥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温朝玄在高热之中说起了胡话,“……杀了我,放过他们……不……我绝不……”
“不什么?”林浪遥下意识追问道,“你要救谁?”
温朝玄却不说话了。
他像是陷在一场冗长的梦魇里无法自拔,早已经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无论林浪遥怎么呼唤都无法醒来。
雨早已经停了,点点滴滴的残雨顺着树梢滴落下细碎声响。树下,林浪遥表情困惑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师父,两人明明身在一处,却像隔着两个世界。温朝玄到底梦见了什么,竟让他甘心求死也要保护?
无端地,林浪遥忽然想起温朝玄在面对吞天大鹏的魔魇时,出现的那些憎怨之声叫嚷着让他偿命,难道那些都是温朝玄真实的记忆吗?
算了,就算想一时也想不明白,还不如等温朝玄醒后再问个明白。
林浪遥架着他的胳膊将人背到自己背上,温朝玄其实比他高出些许,背着他并不好走路,下了一夜的雨外面也相当泥泞,林浪遥只能硬着头皮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外走。他们落在了不知何处的野外,四周寂林无人,只能抬头寻着太阳辨别方向,林浪遥一路摸索着往前走,没多久走出了林子,眼前出现一条凡人的官道。林浪遥原本是想随便找个有屋顶的地方暂且借住休整,就算是破庙漏寺也行,然而沿着官道一直走,不知走了多久,同道的人越来越多,基本上都是些推着板车,赶着骡子的村夫。
林浪遥背着一个大活人走在他们中间,惹得频频侧目。
一个村夫没忍住搭话道:“小兄弟,你背的这人是……是你父兄?还是你什么亲人?”
林浪遥说:“什么?”
“他是……活人吧?”村夫小心问道,“这是生病了吗?”
林浪遥被问得莫名其妙,“当然是活人了。他只不过是……是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