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她被绕进了陷阱,短暂忘记人可以不为谁而死,并只为自己而活。
裳熵说:“有些死法不丢脸,但痛苦。”
心中浮现出了很多画面,慕千昙以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考验语气,问道:“比如?”
不用费心就将回忆之书翻开,因为裳熵时时刻刻都在重复品嚼。她状似轻松地笑:“岩浆海。”
死亡不应该是能反复体验的事,但若不幸体会了,有机会反复思索,来回比较,到最后会发现,还是第一次的死亡最为触目惊心。
在数次去往伏家的经历中,慕千昙也见识过那祭坛之下的沸腾地狱,只是升腾而上的热气就足够将人烫伤,遑论身处其中。她抓住女人的一缕发尾,不管指尖指缝都染上水迹:“去恨魔物。”
“我本就恨她。”裳熵喃喃道:“也恨师尊。”
慕千昙:“嗯。”
脑海中的画面让人窒息,像被钳住喉咙,裳熵的舌头也颤抖起来:“是师尊让我体会到了,原来还有一种死亡比肉。体上的痛苦还要更加可怖。”
像是为了确认人还在似的,她从被裘间抬眼,濡湿黑发间,一双动人心魄的蓝金眸子,是任意一个铁石心肠之人都无法抗拒的纯粹。所有情感在那里都得到了放大,把细节一览无余得展示出来,而这正是目光主人的目的。
她再一次彻底地表露了,曾在胃之塔中承受过的委屈与绝望,以及对于永恒失去的恐惧。
慕千昙不为所动:“被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牵动心神,不管源于爱还是恨,都不是幸运的,最后得到的也只有痛苦。”
裳熵的这份专情反而证明了她的想法,把自己的心寄托于她人,就算能得来短暂的欢喜,结局也不会尽人意。裳熵看出了师尊的蔑视,但没有辩驳,而是重新把头埋下去,换了一副口吻:“能看到你,真好。”
慕千昙顶了下膝盖,提醒她重逢之期已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现在不是我刚回来那会吧。”
这次轮到了裳熵不为所动:“师尊坚持度过了那么多苦难,现在还好端端睡在这里,我还能看到你,听见你的声音,真好。”
片刻,她小声道:“我觉得,人与人之间能够相遇,真是一件奇妙的事。如果我十五岁那年,没有进入那个巷子,是不是就不会遇见师尊了?”
慕千昙道:“那倒不是,我去那个小村子就是为了找你的,不在巷子里,也会在别的地方,把你抓回去。”
裳熵点点头:“嗯,师尊说过,是为我而来的。”
慕千昙道:“早就提醒你不要骄傲,你心里清楚我是为了什么而找到你。”
为了一场蓄谋已久但没有实现的罪恶。
裳熵露出一个孩子般的笑:“师尊没有如愿以偿。”
慕千昙难以反驳。因为事实就是,她费了老大劲做足了麻烦的前置准备,却最终放弃了这个唾手可得的机会,还反向威胁李碧鸢另寻她法。她是个从不缺乏执行力的人,可以为自己的一切恶行找到借口,加以辩护,最后有没有真正去做,这就是她的态度,再怎么也否认不得。
她不可能更改自己历史的选择,且她隐隐觉得,就算重来一次,结局也不会有所变化。
那么,是出于什么原因放弃了呢?
是她重新想出来的理由——担心作为女主之后的裳熵死掉了,世界就此崩塌吗?
她会在乎这个世界是怎样的状态吗?
好像也没有这种多余的好心。
许久之后,她只是说:“让魔物那混球捡到便宜了。”
裳熵没有表现出对这个回答的态度,她微微撑起身子,免得压得师尊腿麻,而当她意识到师尊无声忍耐了这些——指她得寸进尺地接触与毫不顾忌的寄托重量,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