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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吃饱了。

“还吃得下饭,或许真没怎么?”凌霄叫小丫头收拾桌子。

“真没怎么。”江容重复。她试着对凌霄笑,“我再躺躺就好。”

往好处想,往好处想……回到这时候,至少她还能再吃十五年饱饭。

院子里一叠声的“娘子回来了”。看了看江容勉强至于难看的笑容,凌霄叹说:“罢了,你躺着,我去给娘子回话。”

霍玥来得很快。她不让江容起来,自己斜坐在床边,摸江容的手,摸她肚子,又探她的额头。

“还是给你请个大夫。”她说着就命人,“去拿二公子的名帖,到太医院请邹太医来。要快。”

江容没来得及拒绝。

她也不知道……她从来没能成功拒绝过小姐。小姐的恩赏、小姐的亲密、小姐的好、小姐的笑,小姐的期待、小姐的要求、小姐的命令……小姐的翻脸无情,小姐的恨与怨。

小姐待她好时,她便好。小姐要她死,她也求活无门。

请个大夫来看看也好,她想。或许这一切,只是她近些日子惊慌过甚,生出的魔障。

会是吗。而不知从哪一年起,霍玥给她的赏赐里,也再没有了书籍笔墨这些东西。

上一世,好像从生下儿子起,她的人生,就只剩静坐在三间姨娘规制的屋子里,练字、看书、作画、看旧书、练字、做女红、看旧书、反反复复地看旧书……直到女儿六岁,来看她时,给她带了几册新书。后来,儿子也长大了,他们姐弟两个,会轮流给她送新书、送笔、送足够她练字作画消闲的纸——用他们并不比她丰厚多少的月例。

这些还没出现的礼物,也会随着她的记忆,一起带离这里。

江容的指尖悄悄伸向小腹。

她的孩子,不会再出生在康国公府,养在霍玥和宋檀手里了。

“江容?”霍玥的声音出现在门边。

江容立刻收回手指。

“江容,你在吗?”霍玥的语气柔婉低弱、带着哀求,“这么多年的情分,我还有几句话想和你说,你让我送一送你,好不好?”

两个侍女停下手中动作,等待江容的回应。

“请霍娘子进来吧。”江容的声音传出房门。

霍玥眉头一跳,心口泛起微妙的不适。

十五年来,江容服侍她恭顺忠心,开口必称“小姐”“娘子”。甚至她已成婚五年,江容也做了二郎的侍妾,可江容情绪起伏不安时,还是会叫出她在闺中时的称呼,“小姐”。

自然,谁家的奴婢也不敢当面称呼主人的姓氏。

可方才,江容称呼她为“霍娘子”。

——在萧显才收下她不过一夜的现在,甚至,她的人还在康国公府里。

等太医来的几刻钟,霍玥就先在江容房里用了早饭。

她用得不算香。漱了口,便重坐在江容床边,说些闲话。

“眼见又是踏春游戏的时间了,真想打马球。”她说,“这若放在前朝,别说女子婚后骑射了,便是嫔妃帝王、都有筵席间随兴起舞高歌的。”她抱怨起来,像未出阁的女儿与姐妹私语,“如今倒好,处处受限。”

江容安静听着。江容还不知道宋檀会来。

一日昏睡,到了月出中山、黄昏将歇之时,她反而没了困意。她不用人陪,两个小丫鬟已自去歇息。

总归是睡不着了。将绣墩移到窗前,在轻手轻脚推开的窄小缝隙里,她望着将圆的月亮,又想起了母亲,还有妹妹。

小姐出身永兴侯府,她和母亲、妹妹,都是永兴侯府的家生子。她们是世间最亲近的家人,血浓于水,即便分处两地,永兴侯府与康国公府之间,走路也不过两刻钟远。